“丽娘你怎么来了?”程夫人站在楼栏处,垮着一张脸。

“劝你不要去荣家,荣家大爷有你苦吃。”骆嫣翘着脚,秋千荡到高点,裙裾哗啦落下,两只浅蓝绣鞋上的蝴蝶灵动翩翩,活了一样。

艾儿未语先笑,轻盈一礼,“给燕嬷嬷请安”

“燕嬷嬷快别这么说,哪能让您给骆婵施礼的道理。”骆婵紧走几步到了燕嬷嬷身前深施一礼。

骆夫人见她神思飘忽不定,心里涌起一阵不安,这丫头该不会……“到底怎么回事?为何偏偏要嫁荣家三爷,他把你怎样了?”骆夫人坐在太师椅中扭了扭身子,生怕骆嫣说出什么大逆不道,有违闺阁的话。

老太太乐得跟什么似的,自大爷荣瑞成亲到现在,荣家八年没有娶亲热闹了。即使荣春娘和荣媚娘出嫁,也已有五六年了。年纪越大越喜欢喜庆,赶紧叫燕嬷嬷准备起程去江都骆家提亲。

燕嬷嬷没料到老太太讲得这么直接,说话这么痛快,不似平日糊涂啰嗦样。若是程夫人起了疑,还以为是自己从中调唆的。赶紧堆了笑脸,扶起老太太。“还是进屋里说吧,这午时日头毒,院子不是说话的地儿。”

“你且回去,我随后就到。”骆嫣搁下手上的花草,望着艾儿出了院子。神情严肃地从妆屉里拿出断成两截的翡翠镯子,叫了玖儿一起往前厅去。

“听母亲的安排嫣儿没有意见。”骆嫣露出一个明朗的笑。

荣瑞下马叫了船家答话。他此行去京城临安送骆家姐妹到了码头,便要走陆路。

骆嫣急了,从手上褪下镯子还给老太太,谁知老太太倔强起来,硬是套在她手上不让拿下来。

骆嫣望着栖霞寺,神思迷糊。这次高僧又会做何解?

骆婵靠在锦垫上,纤指绕着一缕乌发,神情迷醉。昨夜春风一渡,她的心已萌了芽。荣家大奶奶的位置,她已迫不急待了。

“又说傻话”锦鸳嘟着小嘴咕哝一声。

“噢,原来如此”

三人说说笑笑小跑着进了晴芳园,迎面又见到了肥嘟嘟的锦鸳。正拿了一块白纱布急走,又差点碰上骆嫣。

妩儿看着小厮在戏院门口,将纸袋子交给了站在门边的婆子。附耳说了几句,那婆子脸上变了色,颠颠地往里去了。

妩儿就纳闷了,骆嫣从来不动针线,今天腰里竟别了针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若是选上了大丫鬟,明天的丹皮花会将装扮成芙蓉仙子,在仙霞山脚游行,那是何等荣光的事倒要让叔婶看看,宝蝶也有扬眉吐气的一天。

柳儿借故弯腰提鞋,让她先走。才折回来告诉骆婵。

“好了,你快去找你们三爷吧你一个人找也不是办法,最好去门上找个小厮帮你一起出府找。”

算着这个时候程夫人和曲嬷嬷该来了。骆嫣把棒槌立在门侧,叫玖儿和妩儿出来。把两人的衣裳拉扯一番,又在头上揉搓几下。示意她们一起听着屋外动静。果然,门外吵嚷声中,传来曲嬷嬷的惊叹声。“这是怎么啦?”

旁边的婆子赶紧去扶她,不住声地问青鸾姑娘怎样啦

骆婵喘着粗气,使劲把她的身子翻过来,叫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你还有心思睡?”

骆嫣正要去西院瞧个究竟,听见有人叫她。

骆嫣顺势倒下,摔个屁股墩。

抬头看见骆婵充满恨意的眼神。她只做不知,老太太允了,她便自顾自地抬腿要回晴芳居。

骆嫣这才加快脚步,刚进东院的月亮门,迎面碰上宝琴。

荣家共有三房,分在东西两个院子。

荣老太太嘴上责怪,脸上的笑却越来越深,每一道皱纹都盛满了笑意。

骆嫣从恍惚中清醒,抬手拢了拢头发。一番折腾,早上妩儿精心为她梳的惊鹄髻已散了大半,簪的两朵海棠花也不知掉到了何处。

玖儿和青儿柳儿站在车旁,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她们是第一次出远门,对扬州的繁华心向往之。

骆婵听着心下欢喜。待骆夫人和曹嬷嬷讲完,她取出绯色的羽纱料子,说是想做一件开襟系带的披纱。

“都这么久了,粥早凉了,要不再去厨房热热?”玖儿端着白果粥走到骆嫣跟前让她看,又要转身出去。

“给二小姐见礼啦”一位三十多岁眉眼清淡的妇人过来福了一礼。

骆嫣抚着眉眼,刹时泪流满面。

骆婵无语片刻,放下绣帕,让小丫鬟待燕嬷嬷明日醒来通禀一声,就说骆婵来过。说完转身款款离去。

两个小丫鬟望着她的背影出神,四月小声嘀咕,“她好美啊”

十六翕动了下嘴角,“原来她和大奶奶认识,难怪托燕嬷嬷带东西给大爷……”

四月问她怎么知道,十六伸着脖子看着骆婵消失的身影没有说话。

四天前大奶奶病危,大爷荣瑞回府,后来被叫去老太太的翠苑。十六刚好被差去送草莓,瞧见老太太拿了玉佩给他看,还听到说是骆家姑娘托燕嬷嬷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