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昏昏,院子寂寂。

骆夫人身边的丫鬟艾儿笑盈盈地进来,说夫人请二小姐过去前厅叙话。

妩儿眼神有些慌乱,哪个女子不怀春,她也曾梦想过嫁个好人家相夫教子,不求富贵,温饱即安。可又舍不下和骆嫣的情谊……

骆嫣看着骆婵嘴角泛起的笑意,偶尔还飞起两片红晕染在颊边,就知道荣瑞又回头看她了……

骆嫣起身招呼宝箱进来,让妩儿去找外出的衣裳。

骆婵掩嘴笑了,心情从没这么好过。

荣家车队浩浩荡荡出了府前路,街市上行人不时驻足观望……

锦鸳许是瞌睡得紧了,不时垂头欲倒,又激灵地清醒过来,圆滚滚的身子前仰后倒,实在逗人。骆嫣忍着笑,前世一心拴在荣珏身上,竟错过了这许多趣事

虽说蕉叶的父母都替荣家做事,她父亲管着荣家栖霞山上的茶园,母亲负责浣衣房,可也谈不上有后台呀。宝蝶好逮在程夫人跟前跟后服侍了五年。

妩儿扭了玖儿胳膊一把,“小姐宠你,你到蹬鼻子上脸越来越没样了。若是都病倒了,可怎么好?”

骆嫣正笑得痛快,听到急急的脚步声,起身望去。

另一边的三夫人江氏,侧过体态匀称的身子,正和丫鬟栖fèng说着什么,对戏台子一侧的动静仿若无视……

这世上从来不缺拍马屁的人,何况宝蝶拍马屁拍了十三年。从被叔婶卖进荣府的那一天起,她就暗下决心,一定要忍耐,要乖巧,将来谋个好出路。她没有出路,只能靠自己。

“大丫鬟有什么用?”

小丫鬟见骆嫣并没着恼,长舒了一口气,一双细咪的眼睛笑成两道月牙,翕了翕嘴角,两个若有若无的梨窝荡在腮边,迟疑了一下才说:“奴婢锦鸳,正急着去找三爷,三爷大早上就不见了,奴婢找遍了沐熙园也没找到,又跑了几处园子也没瞧见他。奴婢不敢告诉三夫人,怕她着急。更不敢禀了二夫人,怕她责罚奴婢没看护好三爷。怕是三爷又出府去玩了”

朱杏茹气得脸色发黑,抓过身边的丫鬟看也不看,抬手打出一记响亮的耳光。“啪”地一声脆响,青鸾惊得睁大了眼睛,一手捂着脸,委屈地泪哗地流了下来。遮面的纱巾掉在了地上。

“造次的丫头,你主子没教你规矩吗?”妩儿气急声音发抖。

“大小姐,二小姐还没醒呢”

荣府家规甚言,何人这么造次?

身后的孟令梅故意撞她一下,快步去追头前引路的宝蝶。

骆嫣心下翻腾。

“还没,好像有小厮来说朱小姐的车马要下午才到。”

柳儿有些尴尬地送婆子出门,一叠声地说多谢妈妈。

老太太回身望着一众女子,道:“她娘宝珠在我身边最是得力,不像你们总是毛手毛脚,不得我心。”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自己何曾忤逆过她。只好望向妩儿,眼里藏着无辜。

姨娘宝珠拉着骆婵在院门一侧也想叮咛几句,见骆婵没耐烦地巴望着门外的马车,只好作罢。

梨花许是被这笑声感染,也来凑热闹,纷纷扬扬地飘落,漫了一片天。朱红的秋千架在如霜似雪的纷纷中,显得分外醒目艳丽。

曹嬷嬷跟在骆夫人身后诺诺地应着,一行人出了霁园。

骆嫣睁开眼睛,骆夫人正坐在床头,眼里闪着水光,一脸关切地望着她。

她把香囊挂在骆嫣腰间绞花丝带上,边往外走边欢快地说,“我去厨房看看,一会给二小姐煮碗白果粥来。”

骆嫣见骆夫人眼底盛着的怜爱,知道她不过是吓吓自己。壮着胆子,朗声说:“嫣儿终身不嫁,若是家里容不下,嫣儿便去庵里出家。”

“你倒是出口顺溜”骆夫人看着骆嫣莹白如玉的俏脸认真又严肃,不似任性乱讲。语气缓和了些,“嫣儿,上次已经跟你说了,女儿大了终要嫁人。你忍心为父为母的受官家责罚?”

骆嫣抬起杏眼,忽闪着,她怎么可能忍心让父母受罚,她只是不想嫁给荣珏罢了。

骆夫人见她不说话,知道她心性善良,不会不顾着家里的状况,便道:“嫣儿不知家里的艰难,你弟弟在京城临安求学,虽是借住在叔伯家,却也处处要银子。这几年家里的经济一日不如一日,你父亲除了诗文茶画,再无赚钱本事。娘唯一指靠的唯有你了”

“难道母亲是要卖女儿吗?”

骆夫人又被她这句勾得火起,“浑话你若是嫁个好人家,咱家便有了依靠,你弟弟再过三年也要应试,走上仕途咱骆家的日子就会好过些你这么大了,难道不懂?”

骆嫣垂下头,骆夫人说的都是实情,仔细思量,骆家当下能指望的也唯有她的婚姻了。她不自觉地拂了下额头,成亲是不是恶梦的开始?她有些害怕,她只记得和荣珏新婚以后,额上的胭脂记便越长越大……

“外人看咱家面上风光,只是你父亲背着一个世子的名声,若真是如你所言终身不嫁,我只怕这个家再过两年便要变卖干净,你弟弟的前程也无望了……”

骆嫣知道骆夫人所言不虚,可是荣珏她是一定不能嫁的……她恼中突然灵光一闪,冲骆夫人甜甜一笑,“母亲,嫣儿愿嫁,嫣儿想嫁荣家三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