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兰斗忙轻声问道:“是谁?小妹你知道来的是谁?”

梅氏夫妇一听,惊叫而出:“业儿!”,猛追而上,奋力厮杀。

陆灵溪冷不丁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几具尸体,不由一唬,打了个冷战,抖了抖身子,声音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嘶哑:“楚哥哥,我们是不是离开这鬼地方?”

众多的房宇分为两大群,中间是被一游廊隔开,被格成前后两大院落。游廊两侧都是围杆,不足几丈之遥就有两座鹅项椅,供人小坐休憩。游廊墙壁之上便都是亮丽的彩画、挂落来装饰,让人边走边观赏,当真是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李秦受和周挚骑马在前,后面跟着一百多名亲兵,旌旗斧戈铺天盖日,浩浩荡荡而行。

很快就出了霸州境界,来到固安。这些亲兵再也按耐不住,,所到之处,除了顺手牵羊,就是捉鸡摸狗,而李周二将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加管束,任由手下糟蹋百姓。当地百姓当真是怨声载道,苦不堪言。唯有大胆之士,远而骂之,不必细述。

楚君然等人乘坐囚车而行,倒也不感到寂寥无聊,只是每每想到安禄山欲反之事,便心存不安,愁虑陡生。当今天下虽少有战事,百姓可免遭涂炭,而江湖却时时刻刻都在征战杀伐,黎民受难遭殃,要是再起战事,那黎民百姓岂不更是受苦?

天下的苦与乐,就是百姓的苦与乐,而不是一人或者几人的苦与乐。

岑勋见众人心事重重,脸上都带阴云,就呵呵一笑,高声道:“金樽美酒斗十千,玉盘珍馐值万钱——路行难!路行难!多歧路,今安在——”

哪知刚吟到兴头上,被后面的一声喝断,唬了一跳,后头一看,正是一名武士瞪着自己呵斥。那武士骂道:“贼秀才要是再念,就割掉你的舌头,妈的!”

岑勋一下子愣了,眨眨眼问道:“何事乎,吟诗也有罪哉?”

众人也都气愤那武士太是凶恶,连吟诗说话都要管。而陆灵溪眼睛尖,看得明白,笑道:“我知道了,岑秀才,你就别再念了,怪不得人家生气呢。”

众人忙问道:“为甚么?”

陆灵溪指着车下道路道:“你们没看到这些人走的甚么道路么?又是水又是泥的,一个个就像泥猴似的,你倒在车上吟诗作词,好不惬意,怎能不让这些官老爷生气?”

陆灵溪这么一说,众人再仔细一看,果真这般,岑勋又道:“原来是踏泥有痕,水上行啊!”众人都是哈哈大笑。

那几个武士一听他们大笑,更加恼怒,用长矛柄狠劲砸在囚车栏上,喝道:“都闭上嘴!”

也许这暴怒的武士今日该走华盖运,前面不知何事突然停下车子,毫无征兆的停下来,这囚车冷不丁一刹车,那武士冷不防一头碰在车栏上,哐当一声,众人听声音便知道这一下撞得委实不轻。那武士抱头嗷嗷大叫,待要咒骂,就看前面一骑快马奔来,是个斥候,传令道:“两位大将军有令:停止前进,快快后撤,前面道路难行,另寻道路!”连叫了好几次,看样子十分急切。

而众亲兵都十分不乐意,怔怔不动,心想脚下路越来越好走了,前边又是一片林子,也好在那休息用饭,缘何再重回泥路,再找苦吃?

楚君然等人也感到莫名其妙,想互望一眼,都是想不通。楚君然道:“难道前面是一条死路?”

刚一说完,那撞头的武士就惊恐道:“的确是条死路!死路一条!”

众人都不明白,陆灵溪问道:“甚么死路一条啊?”

那武士指着前面道:“前面叫做‘狼头岭’,那里的响马强贼凶悍之极,要是走这里岂不是死路一条?”

陆灵溪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那武士皱眉道:“我来过这里,当然知道了!上次我们几千人马来剿匪,却全部葬身于此,我所幸逃了出来,没想到今日又来到这里了。”说着便有些发抖,心有余悸的样子。

楚君然道:“你既然知道这里凶险,为何不早说?”

那武士一拍脑袋壳,道:“我哪里认得出,这几日一直下大雨,道路冲坏了,没想到走到这里了,怪不得我觉得这里好生熟悉,原来是让人恐怖的狼头岭!”

众人心想既然让史思明的亲兵都为之胆颤的强豪,定不是泛泛之辈。楼晓峰心中还想:“这样的人马要是投靠在颜公麾下抗拒安贼就好了。”

原来就连李周二人也是认错了路,固安县这些日子连下大雨,冲毁了不少道路,一看前面的那片树林便一下子认出来了,而那片树林就是几千名武士的葬身之地。此次才有几百人,要是再到那死亡之林,遭到强豪的围击,当真是后果不堪设想,便急忙下令改换道路,为防止引起乱,就以道路不好为由后撤。

就在众武士带着怨言哗啦啦往后撤的时候,突然听到远处树林中有人一声长啸,接着就是一声破锣似的声音唱道:

“爷爷今年三十五啊——

自小就能上山杀狼斗老虎——

哎——讨不上老婆,对不起老祖——

天生就是杀人放火,亡命江湖命真苦啊——啊——

嘿嘿!不怕官兵不怕主,抢了银子命不苦哩——

哎嗨——

讨上老婆数一数——哎!

一二三四五——哈哈——”

唱完后的那声大笑响彻整个山林,顿时惊动林中野兽飞鸟,哗哗啦啦啦四散飞奔。

众武士顿时一骇,吓了一跳,连连后退。

岑勋却是呵呵笑道:“真是贪心不知足,还要五个老婆,殊不知老岑连一个老婆都讨不上。”

陆灵溪笑道:“你这种酸乎乎的秀才,恐怕没几个女孩子会喜欢的。”

岑勋笑道:“那陆姑娘你也不喜欢我这样的酸忽忽的秀才么?呵呵,你心中自有萧郎,怕老岑没机会了。”

陆灵溪一听,顿生羞涩,一巴掌打在岑勋肩上,嗔道:“你尽是胡说八道!”又斜睨偷看了楚君然一眼,见楚君然和楼晓峰正目不转睛望着远处那歌声来处,并没在意自己的尴尬窘像。

此时唱声罢了,还未见有人出现,众武士都心怀忐忑,窃窃私语,都猜测着怎么回事,唯独一人知道,就是那个上次折戟狼头岭死里逃生的武士。

李秦受把马缰一勒,叫道:“不要慌乱,赶快列阵,以防贼人突袭!”众武士背对背,严阵以待。

这时那刺耳的歌声再次响起,唱完后竟是上百人齐声大笑,其阵势极为震撼人心。

这时众武士都真的慌了,马匹受惊,嘶叫狂叫,要不是这些人是精炼的骑手,恐怕早就摔下了马。

魏万看了众武士的慌像,鼻子一嗤,道:“这些贼官兵真是胆小怕死,要是在战场上打起仗,岂不都要当逃兵?”

楼晓峰摇摇头道:“魏兄你久在江湖,哪知道这事,说句大不敬的话,如今皇上养的那些官兵还不如他们,而且这些都是霸州的汉人军马,并不是安禄山的主力军,安禄山的主力军皆在范阳和平卢一代边镇大军,足足有八十万之多,皆是强悍的胡军,像突厥、契丹吐谷浑这样的胡军,强悍之极,一人顶的上汉军五六个之多。”

众人都点头称是。

陆灵溪又道:“这些强豪也都是江湖上的绿林好汉,连老安的路都敢截,都是好样的!只是今日他们手气未免差些,这里除了咱们几个不值钱的人外,也没甚么金银财宝。”

岑勋道:“不错,手气太臭了,前几天安禄山北上,应该去截他们,想必他又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

就这时天空中突然爆空一声巨响“轰隆”,紧接着就是锣鼓声冲天,从树林中冲出一群人马来,顿时包围住了众武士。

周挚拔出佩剑,大喝一声,待要命令众武士冲上,李秦受急忙拦住他,叫道:“先不要动手,看看情况再说!”说罢,向前方一抱拳,道:“问一下哪一位是当家的,小将此次只是借道经过贵处,并非是来和贵寨过意不去,还望贵寨行个方便,小将便是多谢了!”

良久见无人站出答话,李秦受又道:“道上的规矩我懂,只是出来的仓促,也没带多少银子,区区三百两银子,算是请兄弟们吃一碗酒,还望哂纳!”

周挚急道:“李兄你竟然还怕这些响马么?要给他们银子?”

李秦受笑道:“李某征战几十年,九死一生,难道害怕几个毛贼么?只是我们现在有要事在身,带的兵马又不多,何必硬拼自伤元气,等回到幽州,再来剿匪也是不迟。”

周挚点点头,道:“有道理!”便又大声道:“银子是不多,但我们可以交朋友呀,小将周挚,霸州五品游击将军,生平最喜欢交朋友了!”

二人说了好大一串话,都是游面而说,找不着看上去像管事的人,都是恶狠狠地看着自己,样子很是不友好。

楚君然等人也是好一个纳闷,心想难道他们也看到了没甚么可值钱的东西,又听李秦受才出三百两银子,领头的不屑出面,就连手下小喽啰也看不上眼,懒得动手,可见他们的胃口真大啊。倒是让人感到奇怪的是,这些强豪好像都盯着囚车看,并没到处寻找着值钱的东西,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