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就出在这里,这要换成其他人,钟文还不至于如此,选谁不好,偏偏是钟欣。她永远不会忘记,钟家借无可借,爹娘带着她求到钟欣头上时,她婆家明明有余银,她却连去问一声都不曾有,只一脸温和地看着他们,说着她的苦衷,之后随手打发了几个铜钱了事。

听到钟老爷子的话,童氏一惊,这事若只是明氏的意愿,那倒无妨,成与不成都没问题。这要是跟大孙女有关,事情就麻烦了。那丫头除了小时候在庆然手上吃过亏,还真没见她受过气。童氏也是此时才回过味来,欣丫头不简单。这么一想,要是拒了明氏,大孙女很有可能闹出幺蛾子。事关姑娘家的事,就没有小事,要是连带着坏了其他丫头的名声,找谁来赔?

“三哥,大姐叫你有事。”

明氏喜上眉梢,为了以后不产生纷争,忍不住问道:“娘,也是三文一斤收”

瞧着钟庆然额头冒黑线的样子,简明宇别开头,肩膀不停抖动。

“本村是昨天生意最好,毕竟第一天村里知道的人还不多。不过其他村子都是第一天生意最兴旺,昨天就没多少人买,今天干脆换到稍远些的村子。小螺买的人少,价格也低,这个就不说了。红鳌虾,第一天总共做了七十斤,一共卖出去差不多六十斤。昨天本村上午下午都卖,邻村只卖下午,算起来卖了有八十斤,今天就要少一些,也卖了有六十多斤。这几天每天都有五百文以上进账,估摸着从明天起就没这么多。”

为了避免出现小龙虾这样的错误,钟庆然决定用锄头扒开根茎验证一下,确认这就是三七无误。看来他的认知大抵没错,只是出现了些微偏差,没有大碍。

钟庆然上前用他那半吊子医术查看一番,知晓钟老爷子身体并无大碍,着实松了一口气。老人最怕有事闷在心里,看这个时候钟老爷子还能安然入睡,显然心理承受力不错,之前让人看着都害怕不已的样子,还真是一时不忿造成的情绪失控。

钟庆然默然,生意大家都能做,河湾村又不属于钟家,把人逐出街市就罢了,还追着人打,这般不依不挠,可就有理都变没理了。更何况洪山媳妇也归属钟氏一族,不管族内如何倾轧纷争,明面上都要维持和谐相处。俗话都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洪山媳妇只是道义上有些让人不耻,真计较起来,她这般做法并不太过出格。

可想而知,一亩普通水田能收获的野生红鳌虾极为有限。这不光是红鳌虾有以大欺小的习性,还在于红鳌虾对水稻有一定破坏性,繁殖到一定程度,就会被村民当害虫抓捕。涝田是特例,那里常年空着,在所有田地中野生红鳌虾密度最大。

小辈中,敢像钟庆然这么当着家人的面,直接把卖剩的食物送人,这也就他干的出来,其他人可没有这份胆子。

童氏尝了钟庆然炒出的第一锅成品,怎么说呢,因为是麻辣重口味,又油盐都放足了,味道还成,若是原味,估计要打不少折扣。童氏却很是满意,第一次上灶就能有这个成果,比大部分刚学的丫头可强多了。看吧,他孙子就是能耐,童氏在心中自个乐呵。

“你啊,别想那么多,这事不急,先让你阿奶撑着,有没有人买还不知道呢。”

“还是老价格,和荒地一样,一两一亩。”钟泽溪神情肃然,“老弟,你真要买那片田,册子上登记有二十五亩,实际应该会更多。你全要的话,我可以做主以二十五亩计算。不是我说,那田只适合用来挖塘养鱼,还需要考虑每年汛期应对,你有这份本事”

钟庆竹心大,却也不是个蠢的,他只是一时没往这方面考虑,这当头经由钟庆书提起,脸上笑容差点都挂不住,和钟庆书对看一眼,两人同时将目光转向钟庆然。

经过回炉的红鳌虾大失其味,完全不能和之前的香辣红鳌虾相提并论,这并非缘于虾肉二次加工,而是那股子浓重的土腥味仍然存在,只比刚才没加生姜时好上几分,勉强达到能入口的地步。看来,生姜对熟透的红鳌虾作用不明显。

钟庆然脑海中闪过一大堆糕点名称,苦于前世只偶尔看过奶奶做,他自己什么都不会,只好闭嘴不言,有什么念头,也得等以后再说。

钟老爷子只识得几个字,勉强能看个契约,过目之后转手交给唯二识字的钟庆然阅看,算是多一份保障。

三兄弟鱼贯而出,被自家媳妇热情地迎回屋中,上房内只余爷孙俩。

钟庆然对医院先天就有股排斥感,自懂事开始就不愿意从医,他爷爷也不是老顽固,既然孙儿不愿,那就随他去,折中之后,趁孙子空闲,教他些还算学的进去的药草相关知识。

进了上房,童氏也不关门,任它大敞着,还让钟庆然在窗边守着,以防人偷听。

“奶,这菜佐酒就饭比较好,空口吃稍咸了点。中午叫婶子们多弄些,让家人都吃个痛快。”

看来,钟庆然成为大家眼红嫉妒的对象也有些道理,照理小叔才该是最让人满腹怨言的人,奈何家中时刻有钟庆然挡在前头,远香近臭可谓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钟庆涵就完全没这个顾虑,水位快及腰深,走起路来都有点打飘,仍一脸兴致勃勃。

就在钟庆然闲得快发霉时,脚伤终于痊愈。扔掉拐杖,他差点没像小孩子般,兴奋的一蹦三尺高。

这头钟庆然一个劲跟幼弟妹赔不是,那头钟老爷子正带着三个儿子和大孙子跟他二弟三弟两家一起配合下网捕鱼。

“庆然,你就在屋里用饭,你奶一会给你端过来,以后可别这么顽皮了。”

“诶,媳妇这就去。”

简家离钟家有段距离,钟庆然到达时,简明宇早就出门,迎接他的是比钟磬还小一岁的简明晨。

“庆然哥,你找我哥?他不在。”

小家伙近来想是被养得不错,脸蛋透着丝红润。

“你哥去哪了?”

“庆然哥,你稍等一下,我正好要找我哥,刚好领你过去。”简明晨迅速完成手中的活,洗了把手,锁上门才领着钟庆然朝晒场走去。

晒场上人很多,大都是老人妇女和孩子,壮劳力都在地里忙活。钟庆然一个半大小子出现在这里,倒也不太突兀。

河湾村人多地多,晒场也有好几处,简家跟钟家并不在一块。一般人口少的农家,都是兄弟几家一起忙活,今年你家先,明年就换他家,不图别的,就图人多做事快。

简明宇家显然是特例,自从被他爷奶给分出来单过,就没再奢求这些至亲会帮他。好在他有一把子力气,把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打理得很是妥当,眼下是爷奶他们倒过来找他帮忙,都被他找各种由头给推托了。

远远便看到一个不高的身影背对着阳光,正弯腰在摊晒麦子,钟庆然眯着眼睛,一眼就瞧出那就是简明宇。

往日简明宇都是穿着干净没有补丁的衣服来见他,猛然瞧见一身洗得泛白,还补丁撂着补丁的破旧衣衫,钟庆然都有些不适应。

此前钟家再落魄,好歹也不至于落魄成这样。

看着简明宇那熟练的动作,钟庆然便油然生起几分敬意,一个半大孩子,还要照顾更小的弟弟,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简明宇兀自忙着自己的活,直到被一个身影挡住,这才抬起头来,见是钟庆然,笑着说道:“这里到处都是麦絮,脏得很,你怎么过来这里?”

“你家麦子都割完了?”

“嗯,我种得少,没几天就弄好,你找我有事?”

钟庆然拿掉黏在简明宇头发上的碎叶子,语调略有些上扬:“我就过来看看你,我可不想自己雇的人,在半道上累瘫了。”

简明宇眼角向上一挑,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现在确认完了?”

钟庆然煞有介事地围着他绕了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挺好,这下我是彻底放心了。我之前还以为你一直在强撑,看你这样,再多种几亩都没事。”

简明宇没有反驳,承认他还有余力。钟庆然不由啧啧叹息几声,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他这辈子估计都没这份本事。不过,他也不在意,每个人擅长的都不一样,没必要强求自己得不到的。

钟庆然正打算要走,简明宇主动开口:“这段时间托了你的福,择日不如撞日,刚好今儿我在地里猎到一只山鸡,中午请你吃一顿,赏不赏这个脸?”

“这感情好,那中午就叨扰了。”钟庆然一点都不矫情,这个月来简明宇没少赚,吃他一顿并不能吃穷他。

等人一转身,简明宇敛去笑意,重新恢复成原本的样子,乌黑的眸子直盯着钟庆然的背影消失不见,这才又投入到刚才的活计中。

一直被两人无视的简明晨,这个时候也来彰显他的存在感:“哥,庆然哥长得真俊,你觉得呢?”

“嗯。”

“哥也好看。”

简明宇有点愕然:“明晨,你说这个干吗?”

“没啊,我只是觉得哥跟庆然哥站一块很养眼啊。”简明晨一脸自豪,“咱村子里除了那些少爷小姐,剩下那些,有几个能有哥这般看着就让人觉得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