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她还那样明艳动人,那样喜笑颜开,为何不过短短的几个时辰,竟会变化如此,难道真是人世无常?

少女端端正正的坐在亭子的扶栏上,十二三岁的模样,却生的极美,发亮的水眸,玉白的脸,淡红的唇瓣,眉间尚有一丝稚气可寻。她穿着桃粉色的衣裳,手里捏着一个小糖人,双目平视着前方,身后画楼宛然,勾栏如玉,碧波无痕。

“食不言,寝不语。”

苏清梦皱了皱鼻子,也不理她,从小凳上站起身来,垂首看着身上的衣物。

“能怎样?不过是失血过多罢了。不过……如果久在此地,无人医治,也是等死的。”

密林应是少有人来,荆棘密布,藓苔丛生,并没有所谓的路。

“绷!”

“怕。却也不怕。”苏清梦如实答道。

暖玉看着苏清梦欢脱的走向醉仙楼,轻轻的叹了口气,这样的结果,她一早就猜到了,只要是公子不在府中,苏清梦便从来不肯在府里用餐。

“夏日时,这湖里莲叶如盖,花茎深深,比这仲春的景色可是美多了。”秋染襟一面摇着桨,一面漫不经心的说道。

秋染襟直起身来,理了理衣袍,又从屏风上取下了一件紫色的长衫,一边悠闲的穿着,一边凝视着苏清梦,开口说道:“是啊。咱们都是男人,我也就不计较你看了我身子的事儿了。是吧?”

“是啊。”男人老实的点了点头,一脸的茫然。

“这样啊……”苏清梦有些泄气了,能掌管大郢第一赌坊的人,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不知道及得上她的洛星河几分。

登时,楼里便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掌声,苏清梦笑眯眯的回头看着暖玉,“看吧,这不就来了。”

“小姐。可是睡下了?”门外,江离恭敬而立。

洛星河看着王四刚送来的账目,翻至最后一页,提起朱笔,题了个“阅”字。

暖玉回眸瞧了她一眼,指着房门,说道:“那你找公子折腾去啊!”

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寒星一般的眸子璀璨光华,唇角微勾,温文尔雅,有如明珠在侧,朗然照人。此种风仪,当真与世无双!

苏清梦侧着身子,眼前一片黑暗,心里却有些紧张。脑中想起在树林的时候,流血不止的秋染襟带着自己逃命,遇见木芙蓉他又挡在自己身前。其实,她心中也知道他不是个坏人,只是……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大抵人皆是如此吧,怨怪不得自己,便迁怒于他人。

秋染襟从房里出来,只见那花树焕然的小院儿里,洛星河负手而立,眉目微沉,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秋染襟微微弯起了唇角,故作轻松的走到了洛星河的身前,颔首道:“洛公子,告辞。”

“清梦为何找你。”洛星河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寒星似的眸子直直的看着秋染襟。

“自然是有话同我说。”秋染襟淡笑着,却并不言明。

忽然,洛星河右手伸出,紧紧的攥住了秋染襟胸前的衣襟,清冷的眉目染上了一层戾气,冷冷说道:“若清梦的失明与你有关,即便你是侯爷,洛某也在所不惜!”

秋染襟闻言,不由得一愣,未几,面上浮现出贵胄的轻蔑笑意,伸手拨开了身前洛星河的手,挑了挑眉,说道:“洛公子对清梦如此冷漠,小侯还以为洛公子心中无她,看来……你我有得争了。”

秋染襟说罢,抬步,越过了洛星河,走出了西苑。

洛星河有些怔忡的立在原地,秋染襟就像是将他心中压抑着的情感挑明白了,那些他不愿意直视的深沉的爱意。

微闭了眼,洛星河的神情里浮现出疲倦和挣扎之色,脑中想着那个笑靥如花,明眸皓齿的女人,心中不由得又是一疼。

清梦……我该拿你如何是好呢?

“公子,三爷让你过去百草堂。”

良久,江离忽然走进了西苑,对着依旧还闭着眼的洛星河颔首一礼,轻声说道。

“知道了。”洛星河点了点头,看了眼那扇微开的轩窗里,那个侧身向里,似乎在熟睡之中的女子,转身,抬步,往百草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