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吗?”秋染襟问道,语气中带着些许笑意,是那种温柔的,沁入人心的清浅笑意。

“恩。”苏清梦点了点头,回头望向小院儿,目光中似乎还带着丝丝不舍与遗憾。

苏清梦坐在船尾,垂首看着湖中自己略有些狼狈的倒影,孟府里也有差不多大小的湖心亭,但是却没有侯府这样别出心裁,非得乘船才去得了,果然是皇亲国戚啊,不折腾死人不罢休。

秋染襟看着苏清梦羞红脸的模样,心间也觉得好笑,不紧不慢的擦干了身上的水,随意的披上了一件长袍,唇角噙笑,悠然踱步走到了苏清梦的面前。微俯下身子,呵气如兰,问道“苏公子怎么会是这副模样呢?”

苏清梦微微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笑着,问道:“这位大哥……你这菜可是送到永安侯府的?”

苏清梦听着,霎时便有些窘了,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吧?不过,难怪自己一大早就没看见洛星河了,想必是去参加这个什么永安侯的宴席了吧!

正埋怨着,小台子左侧,一个身穿青衫,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走上了台,掸了掸衣上的尘土,掀袍在梨木椅上坐了下来。

“不知道。”苏清梦垂眸看着女子手里的匕首,唇边笑意浅淡,“洛府的不速之客那么多,我怎么可能知道,具体是来找什么的。但是……想来,应该都还是个钱字儿吧。”

风露渐下,霞光悄生,朱红如血夕阳在西天摇摇欲坠。

苏清梦和洛星河额成亲的日子是在三月三,距现在这日子还有一年的时间呢!这日子,是洛老爷子生前定下的,打苏清梦明事起,就十分确切的知道自己将会在哪一年,哪一天嫁给洛星河。

“可是看够了?”洛星河说着,抬起头来看她。

秋染襟抬头看了眼微敞的天窗,低头,俯在苏清梦的耳边,轻声说道:“清梦,我抱你起来,你试试看,能不能从这个天窗爬出去。”

苏清梦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她的心一直就像是被吊着一样,紧张极了。

秋染襟躬下身子,双臂环抱着苏清梦的双腿,开始一点点的将苏清梦往上抬,苏清梦亦伸出手,努力的够向天窗。

待秋染襟站直身子,苏清梦的手也刚刚够到了天窗的边沿上,手指紧紧的抓着天窗,苏清梦开始吃力的往上爬,人还没爬上天窗,秋染襟却忽然送了手,苏清梦悬在半空的双腿,便开始没命的乱踢了起来。

想要开口大骂,可是又怕外面的人发现,咬着牙,手肘扒着窗棂,费力的往上蹭着,好在秋染襟在关键时刻推了苏清梦一把,这才终于爬上了天窗。

苏清梦筋疲力尽的靠在屋顶上,抬起头,眼泪竟差点夺眶而出。

入眼是漆黑如墨绸的天幕,上嵌无数闪亮的星子,拥簇着一轮残月,无边无垠的延展着,远山涤黑,密林如墨,苍穹显得高而远,幽暗深沉。

她闭上眼,仿佛是做了一场悠长的噩梦一般,但……这场梦却仍旧没有醒来。

尽管心里再不情愿,苏清梦还是又回到了天窗那里,挥手示意了秋染襟,苏清梦便又小心翼翼的往回落去。

“怎么了?”秋染襟抱着苏清梦稳稳的落在了地上,不解的问道。

“没办法。”苏清梦定了定神,轻声说道,“这屋顶太高了,若是跳下去,必会受伤,也会引起他们的注意,跑不了。”

秋染襟闻言,半晌不语。

苏清梦听着他规律的呼吸声,渐渐的平复住心头那涌动的害怕和委屈,亦冷静了下来。

“你可有仔细看过周围的环境?”良久,秋染襟忽然开口说道。

“大致看过。”苏清梦如实答道。

“可有看见水井?”秋染襟说着,虽然看不见表情,可是从他的语气里苏清梦知道他又想到了方法。

“没有。”苏清梦摇了摇头,“不过……屋檐下有一排木桶和一个大石缸,缸里倒是又不少水。”

“这样就好!”秋染襟语调微扬,胸有成竹,“清梦,那戒指的暗格里可还剩有药粉?”

“有。”苏清梦听着秋染襟那样轻快的语调,心头忽然也燃起了一丝希望来。

秋染襟邪魅一笑,开始将自己的计划告诉苏清梦,“清梦,我待会儿抱你再次爬上天窗,你再将戒指暗格里的药粉想办法撒到石缸里。”

“下毒?”苏清梦听完,不由得一惊,要她骗人还勉强可行,要她做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很为难。

“清梦……”秋染襟知道,苏清梦虽然性子骄纵,可是却不是那种坏心肠的人,相反,他觉得她甚至是个很善良的女子,“这不是下毒。药粉的剂量不多,溶解于水后药性会更低,不会伤及人命,只是让他们晕过去罢了。”

“可……”苏清梦心里还是觉得没底,不管怎么说,这个事儿怎么看,怎么像是在投毒。

“清梦……”秋染襟沉了语气,“谁都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会什么时候放我们,如果不这么做……你我都出不去。”

说罢,便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我知道了。你抱我吧。”

许久之后,苏清梦终还是答应了。

再次被秋染襟抱了起来,苏清梦仰起脸,月光下,她的脸部线条很是柔和,可那双明亮的眸子却是寒冷的。

扒着天窗沿,苏清梦再次努力的爬上了屋顶,月色依旧皎洁,星子依旧寥蒂。

苏清梦揣着一颗紧张的砰砰乱跳的心,在房顶上小心翼翼的走了几步,幸好她曾经爱胡闹,上房顶这事儿,也不是头一回,不然,在这样强大的心里压力之下,怕是会害怕的双脚发抖。

蹑手蹑脚的踩着瓦片走了两步,苏清梦伸着脖子看了眼屋檐下的大石缸,然后低头,转起了手里的戒指。

左转一圈,向右转半圈,然后再往左半圈。

暗格再次被打开了,那暗格里还剩下薄薄的一层药粉,苏清梦看着药粉,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药粉轻薄,如果就这样撒下去的话,一定会被风吹散,没有办法落到石缸里。

怎么办呢?

苏清梦在屋顶上站得双脚都有些发麻了,垂下头,看着裙角镶着的薄纱罗,脑中忽然生出一计来。

真是可惜了。

蹲下身子,苏清梦小心翼翼的扯下了一条薄纱罗,再将药粉放到薄纱罗里裹好,一个小药包就做好了。

苏清梦看着药包,满意的笑了笑,然后从头上解下了暖玉为了替她固定发髻的细丝线,小心的将药包系好,然后拉着一头丝线,将药包小心的扔进了石缸里。

等了大概半刻钟,苏清梦觉得药粉已经溶解到了石缸中,这才一点点的拉回了丝线,将药包和丝线小心的放进衣襟里,起身,再次蹑手蹑脚的往回走去。

走到天窗,苏清梦垂首,看了眼被自己撕坏的裙角,轻轻的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怎么样?”

秋染襟刚刚将苏清梦放下,便急切的问道。他方才没有问清楚,如果石缸和屋檐的距离太远,她要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