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尔胆战心惊地快步走出大厅,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到停机坪,一头钻进了直升机,慌忙大喊起飞。这时,劳尔见到切尼也跟着钻进了飞机,立刻扑上去抓住切尼的衣领咆哮起来:“你这个混蛋!野猪!竟敢出卖我!”

甫贵撂下电话已呈魂飞魄散之状,抄起车钥匙跑到楼下,直奔纪三同的住处。

这几件串连在一起的事几乎都和甫贵、纪三同、汝安贝有关,如果用反证的方法,只要能证明其中任何一件事涉嫌犯罪,那么与其相关的另一件事也就极可能涉嫌犯罪。因此,没必要仅从赌球一条线搜集证据,从眼前的河滩口项目查起就相对容易一些,这样既可以避开油船取证难的问题,也同样可以查到抓捕纪三同的证据。与此同时,再利用草儿、文静去做策反分化工作,争取和扩大线索……

程百川沉静地说:“你先不要着急,现在已经是晚饭时间了,咱们干脆晚八点见,你看怎么样?”

姜善彬赶紧说:“哪能让您来取,我得亲自给您送去!”

“怎样才能算掌握赌球集团的全部情况?”

“黑子”传话之后,一种大祸临头的不祥之兆笼罩着病房,郑氏兄弟强烈感觉到危险正在向他俩逼进,但如何金蝉脱壳,摆脱危机,又一时拿不定主意,想不出办法,尤如掉进深泥潭中不能自拔。

蔡阿大点头哈腰地说:“各位大哥也知道,赌球是可以先赌后赔的,我之所以敢赌30万,是因为我有赌赢的把握,不用本钱就能赚回60万。我手上根本没有30万。”

到了第二天晚上,他们仨如约被带到另一处私家码头,刚上了一条快艇就出发了,到了对岸,他们把苫布一掀,罩在下面的是一台轿车,他们仨的任务就是把车推到岸上,交给接车的人,然后立即返回。后来他们才知道,运过去的车都是偷来的。除了偷运车外,就是帮蛇头偷运人。两年后,甫贵和蒋三得到了纪三同的赏识,先后调到“安同”赌场当上了保安。进了赌场的甫贵,开始了从旁观者的角度钻研起了赌博并渐渐地熟谙了此道,从此业务日精,不久又做了大堂助理。

会场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建设局长和规划委主任几个重量级的人物,还以为是和以前一样,老生常谈,议而不决,仍是一次坐而论道的“神仙会”。所以都不愿意先讲,等章秉志问话时再说。但他们没想到向光普轻咳了一声,嗽了嗽喉咙,便紧跟着章秉志的话音抢先讲了起来。

一周后,甫贵带来了好消息,甫贵说:“我们澳门总公司的老板跟澳门华星集团的董事长很熟,他们都和史市长见过面。据老板讲,华星不但有石油经营权,而且是国家部委直属的驻外经贸机构,完全符合你们说的条件。老板跟华星说了之后,华星起初不想做,他们说搞油的圈子里太乱,后来老板又通过华星的前任董事长帮忙他们才答应下来。但前提条件必须是当地政府指定的可靠公司来谈,不要中介。签约后就要支付订金,等到中石油办理购油手续时,还必须提供三千万以上的存款证明,并保证按时支付购油款,否则他们也不能保证拿到油,上述条件如能做到才可以谈判签约。”

史方明的心绪很乱,他觉得小礼堂发生的事不会是孤立的,如果没有高人指使,一般的人绝不会在公众场合下羞辱他这个还在位子上的市长。他不明白,为什么自打沾上足球后,倒霉的事就不断。有件事商丽还不知道,几个月前竟有人举报他跟一个歌厅的小姐有染。要不是那个小姐提供的鬼混时间,有人证明史方明不在现场,他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联想今天发生的事,会不会有联系呢?如果有联系的话,那一定是有人暗中策划在换届前把他搞臭。

刘秘书说:“您快起来,楼下好像出事了。我早上上班时,看见大门口聚集了一大帮人,上前一问才知道是酒厂下岗职工在静坐请愿,他们还指名道姓地要和您对话。”

“扁担头”是一名踢前锋的球员,他有一个特点,就是敢带球往禁区里头钻,敢于身体对抗。教练马炳宽在这个时候让“扁担头”上场,正是想用他贪球敢钻的特点,去制造一次点球的机会。刚才俱乐部总经理胡天在马炳宽耳边嘀咕的话也是这个意思,准确地讲是主裁判的意思。

在整顿中,程百川感到禁赌单靠市委书记和市长的一时决心是不能奏效的。因为赌博在大鸟有着很深的社会基础,首先是毗邻港澳,在地缘上就成为境外博彩业的首染之地。其次是这里的家家户户当年都因海上走私或倒卖走私品而发家致富,后来又随着珠三角成为中国最大的制造业基地,通过土地转让而富上加富。相当多的人摇身一变就成了港澳台投资商的股东,进入了不劳而获的“食利阶层”。手里有了花不完的钱,自然要想着把钱如何花出去。除了泡酒楼泡歌厅外,另一个消费去处就是去赌。自改革开放以来,赌博已成了这里见怪不怪的社会现象。显然在大鸟打赌是一件任重道远的事。

纪三同倒是没有任何不适反应,依然背靠沙发若有所思地望着舷窗外。远处灰色蒙胧的伶仃岛,好像船一样的漂浮不定。在他的眼里,伶仃岛就是强权和暴力的象征。一百年前,强大的英国舰队轻而易举地在晚清王朝的眼皮底下把它拿走后,伶仃岛从此成了英美鸦片贩子向中国推销鸦片的基地。而一百年后的今天,他纪三同依然步武鸦片贩子的后尘,在伶仃洋上继续干着走私贩毒的勾当。靠贩毒完成了原始积累后,开始转向博彩生意,先后在澳门开设了五家赌场,两年前又在伶仃洋的鬼礁岛上新开了一个秘密赌场!回想几十年来的腥风血雨,再看看伶仃洋上时隐时现拼力挣扎的岛礁,一股随时被海浪吞噬的预兆顿时传遍了全身!

当年的纪三同,曾是澳门黑社会“银光久”的龙头老大,有澳门小教父之称。上世纪末,他看到网络赌球风靡于世,便决定将他在澳门的赌场开进珠三角。因为珠三角毗邻港澳,人口面积与欧盟相当,且经济发达,赌风盛行,成年人中有过赌球经历的高达89%。圣诞前夜,来自港澳台的数十名赌枭,聚首在珠江口外的鬼礁岛,这里是“银光久”的秘密赌场,共商在珠三角投建赌球网络之大计。纪三同在与欧洲国际博彩中心亚洲区总裁劳尔经过讨价还价后达成共识,欲联手在珠三角打造远东最大的赌球王国。

两人相拥而泣。

身着婚纱的草儿和阿裴依偎在床头,两眼含泪的纪三同把牧师带进了病房,牧师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后,手抚圣经说:“你们都深爱着对方吗?”草儿和阿裴同时点了一下头,并互相交换了戒指。牧师又问:“你们将来无论遇到任何困难和考验都会对对方忠贞不渝吗?”草儿和阿裴又都流着眼泪点了一下头。牧师感慨而难过地说:“从现在起,你们就是生死相依的夫妻了!愿上帝保佑你们!”

牧师含着眼泪调了一下腊烛上微微跳动的火苗,又在自己的胸前划了一个十字。

在这庄严神圣的时刻,草儿想起了自己的使命,她拉住纪三同的胳膊恳求说:“爸爸,再过一天就是11号了,可是您答应的事还没有兑现,您要说到做到,提前放了史晓阳好吗?他们已经把我送给了您,您也应该把史晓阳还给人家,您说对吗?”望着充满善心的女儿和她含泪乞求的目光,纪三同略微迟疑了一下,但很快点了一下头。

按照原定的计划,纪三同最早也得10日晚上九至十点赌球揭晓后再放人。但是现在情况变了,甫贵已经背叛了他,再用史晓阳做争取时间的筹码,为甫贵当挡箭牌已经没了必要。因此纪三同很痛快地答应了草儿。纪三同掏出手机当着草儿的面拨通了墨尔本的电话,通知绑匪明天一早放人。纪三同打完电话后握着草儿的手说:“你还有什么话要对爸爸说?”

“您还答应我退出江湖,去过平静的生活,您说的是真心话吗?”

纪三同点了两下头,泪水溢满了眼眶。纪三同擦了一下眼泪说:“爸爸说的是真心话,爸爸再也不会让你失望了,放心吧!草儿,我先送牧师回教堂,一会儿就回来。”

草儿流出了激动的眼泪,脸上溢出宽慰的笑容。

草儿见父亲离开病房,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装有光盘的信封塞到了阿裴的兜里,并用尽气力说:“这……是珠三角赌球网络的全部资料,你……一定交给小常,我答应他,要……安全返回的,遗憾地是我……没有做到,只能由你替我完成了。还……有……后天在鬼礁岛的海龙山庄,要开董事会,告……告诉小常,不要错过……你……现在……马上走,马上……”草儿的话嘎然中断,任凭阿裴怎么呼唤也不再回应,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阿裴扑到草儿身上大哭起来。推门进来的纪三同看到这一情景也禁不住老泪纵横,不能自抑。

稍后,纪三同悲切地对阿裴说:“人死不能复生,我们一起节哀吧!我从心里感谢你,你对今后有什么打算?”

阿裴说:“我现在脑子很乱,还没想过下一步做什么?”

纪三同拍了一下阿裴的肩膀说:“我看你为人老实,有情有义,是个不适合在商场上打拼的人,更不能玩赌了。你把这些钱拿上,回去改修一下房子,把临街的房子当铺面房租出去,这样你和你母亲就可以靠吃房租过日子啦!如果你不想过这种平稳的日子,也要在你母亲百年之后聊无牵挂了再说,不过到那个时候你也要远离赌博。”

阿裴说:“我知道,但钱我不要。”

纪三同说:“收下吧!这全是草儿的意思。今天已经晚了,草儿的后事还要拜托你代我料理一下,我还有一些事需要处理,处理完了就过来。”

纪三同把一张存款卡塞给阿裴转身走了。

阿裴来得匆忙,从拱北海关刚出来就被马仔拉上了车。小常本想抓住马仔,然后让马仔带路去抓纪三同,但是又怕还有其它马仔躲在一旁监视而没敢动手。接阿裴的马仔因害怕有人跟踪,故意在澳门的大街小巷胡穿乱转,直到天黑才把车开到一所医院的旁门。在后面跟踪的小常怕被发现引起纪三同的怀疑,决定放弃跟踪,通过电话与阿裴联系。但是被直接领进病房的阿裴,既不知道是哪家医院,也没有打电话的机会,一直等到纪三同走后,才打听到这里是静冈医院,赶紧向小常报告。

小常随即与澳门警方一起秘密赶到静冈医院蹲守。

第二十四章

纪三同孑然一身走出医院,步履沉重地来到汽车旁边,马仔拉开车门,纪三同情绪极度消沉地钻进了汽车。

“老板去哪?”马仔问。

“啊……随便开,不要停。”

马仔从后视镜里看见老板眉头紧锁,满脸悲伤,没敢再问。

汽车在路上毫无目地的转悠着,闭目不语的纪三同沉浸在悲痛之中,尽管他久经沙场老辣世故,但白发人送黑发人毕竟是第一次经历,老年丧女的切肤之痛令纪三同难以自拔,尤其是大喜之后的大悲,更令他痛心疾首。

汽车在澳门窄小的路面上毫无目标地乱跑着,像一只没头苍蝇似地转来转去,足跑了一个多小时后,马仔从后视镜里看到纪三同似呈昏睡状态,便把车子停在路边。纪三同发现车子停了下来,立刻警惕地问道:“为什么停车?”

马仔说:“我看您睡了,想等你睡醒了之后再开,车油剩的不多了。”

其实,纪三同哪里有心睡觉,他除了悲痛之外,也在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纪三同对马仔说:“马上走,把车开到天下第一楼。”汽车很快开到了天下第一楼,纪三同不让马仔把车停在大堂门口,直接开到停车场。纪三同说:“你去以我的名义开一个间房,再把‘水天一色’餐厅订下来,明天中午用。去办手续吧!我先打个电话。”

过一会儿,马仔一个人走出酒店,纪三同确认无人跟踪后,才走过去从马仔手里拿过住房卡和钥匙。纪三同佯装无事地说:“今晚没事了,你回公司休息吧!明天上午等我电话,不要睡过喽!”

马仔开车走了,但纪三同并没有住进酒店,而是又悄悄溜回了游艇,他认为住在酒店是不安全的,他还要把策划的最后一件大事进行到底。

纪三同回到游艇后,立刻拨通了汝安贝的电话。

“安贝吗?我是纪三同,有件事同你商量一下,国际博彩中心想收购我们珠三角的赌球网络,劳尔找我谈的时候因发生了蒋三的事而没有谈拢。我想了一下,这件事如能谈成是件很好的事,我们投资3000万的网络一年多就能收回一个多亿还是划算的。扣去股东的本金和分红,我们俩能赚到6000万,也就是我们当初本金的10倍,所以我想还是卖掉比较好,卖掉后的钱还是按老规矩分,你我一人一半,你看怎么样?”

纪三同要把戏演到最后,演到极至。

一直在等欧阳茹美电话的汝安贝,没想到纪三同给她来电话,说的又是同一件事。不同的是,纪三同并没有背着她卖掉网络一跑了之,相反却是开诚布公地跟她商量。究竟谁的话是真的呢?是欧阳茹美想借我的手除掉纪三同,还是纪三同和我玩什么把戏?汝安贝一时无法判断出真伪。想来想去,她决定先试探性地问一问纪三同:“卖掉网络可是件大事,除了你说的理由外,还有其它理由吗?理由不充分不好向其他股东解释呀!”

纪三同说:“除了价格因素外,还有两个理由:第一,明天晚上的比赛结束后,要一直等到明年三月才能重新开赛,在四个月的时间里,我们的网络基本处于闲置状态,即便开盘一些国外比赛,我们的网络也是在国际博彩中心的控制之下,大钱都让他们赚走了,而风险却要由我们扛着;第二,大陆警方已经盯上了我们的网络,据可靠情报,他们很快就会采取行动,万一出现不测,还不如提前卖掉。一位台湾朋友讲,目前长三角的赌球势头很好,可谓方兴未艾,如果现在转到长三角是个很好的切入时机。我想这些理由是能够说服他们的,你看呢?”

汝安贝也认为纪三同讲的确实有道理,但她还是不太放心。她想跟欧阳茹美通个电话再说。此时她很想问一问纪三同,欧阳茹美是不是在他身边,因为她打过几次电话找欧阳茹美,但总是无法接通,如果当着纪三同的面询问欧阳茹美在不在,或让欧阳茹美接电话,肯定会引起纪三同的狐疑。汝安贝想了一下还是没敢问。但心存疑虑的汝安贝仍然不想冒然回答纪三同行还是不行,便说:“要不你先去谈完了再说。”

急于出手的纪三同哪儿还有拖延的时间,恨不能立刻卖掉,拿到钱就远走高飞。纪三同马上说:“不行不行!我上次和劳尔不欢而散,闹得太僵了。我如果主动找他谈,这小子肯定乘机压价,弄不好又得谈崩了,所以还是请你出面谈为好。”

汝安贝没想到纪三同会让她去谈,因为此前纪三同是不让她插手的,这使汝安贝对纪三同控制下的赌球网络一直存有戒心,所以当纪三同提出让她去卖的时候,不但戒心少了一半,而且认为正是她借锅下面的时候。

汝安贝马上问:“嗯!什么时候谈?”

纪三同说:“明天早茶的时候就可以谈,时间可以晚一点,九点钟都行,地点就在”天下第一楼“,你看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