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亮若有所思地在纸上勾划起来,绑架、油船、赌球、河滩口项目……

“我……我还一时拿不准。”

美盛旅行社经理姜善彬从小常的口里得知草儿在年初曾干过诬陷市长的事后,心里很是惶恐不安,他最怕旅行社里的人招惹是非,尤其是在派出所都挂上号的是是非非更让他有些害怕。小常看出了姜善彬的心态,便装出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说:“姜经理,等岑草儿回来后,希望您能协助我们做做工作,尽快做一个笔录,只要她说是认错了人了就行了,我也就交差了。她写好后,你给我打个电话我就来取。”

“掌握赌球集团的全部情况。”

听了“黑子”的传话,他俩是又气又怕,万万没有想到因为自己的一时贪心而陷入了黑社会的魔爪。从现在的情况看,破财免灾的可能已经不存在了,因为年龄、失信和受伤的关系基本使他俩失去了挣钱的条件,即便想还也无力偿还。他俩面临的选择只有两条路:要么不还钱等待报复,要么报警寻求保护。遭受报复性袭击的后果是不堪设想的,甚致有生命危险。只有寻求警方的保护,才有获得安全的可能。可一旦走这条路,就得顶住来自舆论、足球界、司法界和庄家的重重压力,而且报警以后的事态走向也很难预料。想来想去他俩还是下不了决心。郑方拿出1000元钱送给“黑子”,说:“兄弟现在实在手紧,只能送一点茶水费意思一下了,待渡过了这一劫再友情后补吧!”

在大批赌单丢失后,蔡阿大惊恐万状,因为赌民一跑钱收不回来,他的上一级代理就要找他算帐,他有幸赚到的60万就是全赔进去也不够赔啊!他一时不知所措,急得他在屋里团团转。思前想后,他咬了咬牙自言自语地说:“我蔡阿大今天是被逼无奈,对不起鱼盘街的老少爷们了。”他立即走出屋外,搭上一辆出租车跑到了平坝村,花钱雇了打手,先后把三个丢单最多的街坊小伙绑了票,然后通知他们的家人,两日内提钱领人。但是两天后这三个人的家里虽然都同意送钱,但到时候却没一个送钱去的。此时他害怕起来,他想撕一个票恐吓他们一下,迫使另两家赶快把钱送来,但他下不了手,这三个人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兄弟。就在他犹豫不定的时候,他的上一级代理派出的打手突然闯了进来,他们按照跑丢的单子数,要蔡阿大立刻还80万。蔡阿大颤颤微微地把刚赚到的赌单交给了打手。打手说:“你能赌30万,肯定得有30万的底金呀!扣去你赚的60万,你再拿20万就算完事。我们拿齐了钱就走人,绝不为难你。我们都是干这行的,按规矩办咱们都省事,让我们动手可就不好了啦!”

他们仨知道,不答应跟他们干是没有好下场的。

会议由章秉志主持,一开场他就先入为主地说:“今天的会只有一个议题,就是河滩口定标。今天的会不是务虚会,各公司的情况大家都清楚,所以就不要讲了。大家发言要简明扼要,只谈要点和态度就行了。”

甫贵点头沉思了一下说:“我帮你们打听一下,看我认识的人里有没有能行的。”

“找商信去,等问完了商信再找他们算账!”

清晨,忙了大半夜的史方明突然被一阵敲门声和脚步声吵醒,还没等他睁开眼,刘秘书已经推门走了进来。史方明睡眼惺松地问刘秘书:“有事吗?”

下半场飞象队仍然采取老鼠不出洞的办法,大鸟队员则摆好阵形,采用大脚转移和门前冲吊的战术实施进攻。这样不急不躁地攻了十来分钟仍不见效,坐在主席台上的俱乐部总经理胡天有点着急了,他来到马炳宽耳边嘀咕了几句,过了一会马炳宽就把7号“扁担头”换上了场。

紧接着又在市委市府机关内进行了一次严禁公务员赌博和私入赌博场所的整顿。整顿中程百川和史方明发现,官员中的嗜赌之风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厉害得多。有些部门开会都到了凑不齐人的地步,不是今天张三耍钱熬战一宿白天躲在家里睡觉,就是明天李四钻到宾馆搓麻而找不到人。更严重的是赌博成为有些领导干部行贿受贿的一种手段,这些领导经常邀请下属或项目承包人去打牌,被邀请者对打牌的潜台词自然心知肚明,不过是参加一场送钱的游戏而已。行贿者也常常用赌博送筹码的方式,把钱送到要送人的手中。经过近一个月的整顿,又先后免去了十六名科处级干部,才初步煞住了赌风在公务员中的蔓延。

劳尔刚打开报告,游艇突然颠簸起来,劳尔不堪游艇的剧烈摇晃,一阵头晕脑涨,恶心得把刚吃进的早餐全吐了出来,手上的报告也丢落在地上。

被大陆警方通缉的头号赌枭纪三同,在国外隐匿多年和遁入佛门之后,终于披露了他跌宕起伏的赌球人生和逃离大陆前惊心动魄的经历……

“为什么?”

“我怕柳广得知文静没死的消息闹出事来。上次开赌球代理商联谊会的事,他就因为我瞒了他挺不高兴的。现在离最后五场球的开盘没几天了,还是稳当点为好。其实,我倒是希望文静离他远一点,她真要蔫儿不出溜地走了,我看比留在国内强,她和草儿混到一块总不是个事儿啊!”

纪三同吸了一口烟,似乎漫不经心地说:“我看问题不大,文静要想出卖我们的话就不会选择出走了。我们可以采取成全她的态度,这总比推给大陆公安好嘛!文静的事就不提了。我关心的还是赌球的事,你们准备得怎么样啦?”

“全准备好了,有的比赛场次为了双保险,收买了双方的球员。假如进攻一方的球员变了卦,不往对方的门里踢了,防守方的球员也会往自己门里踢的。有的比赛场次是三保险,既收买了球员、教练,还收买了裁判。所以这几场比赛,我们要什么结果就能得到什么结果,放心吧!”

“很好!干完这一把,全年比赛也结束了,我们就撤出一段时间,待到明年三月再说。这段时间你好好和家人团聚一下,然后去欧洲的国际博彩中心考察几天,我想下一步让你做那里的常驻代表,你看怎么样?”

甫贵感激地说:“谢谢老板!谢谢老板!”但甫贵的心里却骂道:“还他妈的骗呢!

纪三同看了一眼甫贵说:“开盘前,草儿不能留在大鸟公安的手里,马上接过来做第二个人质,一方面我们手里有两个人质会更主动,另一方面可以把他们的注意力转到人质上来,确保我们赌盘的安全。嗯!你现在就去办草儿的事,马上告诉商信,让他们明天一早就把草儿交出来。从惠州的大亚湾走水路。草儿的事比文静的事重要。你跟商信讲,让他们放心,我们一定信守承诺。”

甫贵走后,一向处惊不乱的纪三同紧张起来,他把自己关在一室,断绝接听一切电话,他要静下心来仔细思考下面的每一个步骤,反复揣摩每一个细节,要在河滩口开盘前后一周时间里,完成赌球和开盘售楼两件大事,其风险和难度不言而喻。必须慎之又慎地走好每一步,任何微小的失误都可能招致满盘皆输的后果。

他经过近一天的苦思苦想,大脑进入了缺氧状态,好象自己躺在一条黑褐色的木船上,四周是黑沉沉的一片,正在茫茫无际的大海里飘荡着,他挣扎着爬起来试图呼救,但呼救声完全被大海的风浪声所淹没。求生的欲望迫使他拼力摇浆与风浪抗争,不知经过多长时间的生死较量,他终于心力交瘁地倒在了船上。当他再次醒了来时,望见漆黑的天空慢慢出现了灰白色,遥远的地平线渐渐亮出了曙光,继而又看到了陆地……啊!普茨茅斯港出现了。顿时,一股置死地而后生的力量把他托起,又拼命地向前划去。他既紧张又兴奋地眺望着码头,竭尽全力向码头靠近。很快他发现船坞上站着一个人,一个背风而立身着风衣头戴花巾的女人。也许就是她——胡娜?他爬上船坞,踉踉仓仓地向她奔去。真的是她,我的胡娜!他猛地把胡娜抱在怀里,两行热泪流了出来。这时他才醒悟过来,发现噩梦已经过去,生命的延续有了希望。这是分别一年多来的第一次拥抱,不,也是最后一次拥抱,从今天起,他俩将各奔东西,不相往来。拥抱中他能感受的胡娜的心头正溢满酸楚,她扮演的是一个残忍绝情的母亲角色。为了定居欧洲,为了纸醉金迷的生活,也是为了眼前这个男人生命的延续,她和他只做了一夜夫妻,替他生下一个孩子,然后忍痛割爱,离夫别子,扬长而去……一阵海风吹来,她陡然感到世事的悲凉,但她又无法拒绝50万英镑的诱惑,无可奈何地回到现实中来。当她看到站在远处的欧阳茹美正在用鄙视的目光看着他们,看到纪三同的眼神里依然闪动着凶悍不变的光芒时,她立刻从痛苦转为平静并回归了自我。理智告诉她履行诺言实现理想是最重要的,交易已经完成,还犹豫彷徨什么?她表情木然地把纪三同推开,背过脸去吸了一口烟。纪三同尴尬地哑笑了一下说:“哦……我……我能吸口烟吗?”胡娜把烟递给他,他从她的眼神里悟到了她的期待,贪婪地吸了两口烟后,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张50万英磅的支票在她的眼前晃了一下,说:“孩子呢?”胡娜接过支票看了一下,又看了纪三同和欧阳茹美一眼说:“上车吧!”……

嘟、嘟、嘟……一阵急促的电话响把纪三同从梦里惊醒,他一看是欧阳茹美打来的才接通。欧阳茹美说:“澳门又出了新情况,电话里不便说,我马上就到。”

很快,欧阳茹美就到了,她关好门,压低声音说:“保险公司经过调查,发现了一些新的证据,准备拒绝赔偿,一名记者已写好了稿子,想敲诈一下,汝老板问你看怎么办好?”

纪三同惊讶地问:“记者透露了什么问题?”

欧阳茹美说:“那个记者只说保险公司已经获取了卫星照片,照片上显示的运油船轨迹完全可以证明油船的去向。”

纪三同站起身走到窗前沉思了一阵后,镇定地对欧阳茹美说:“你马上回澳门,告诉汝老板一定先稳住记者,要钱给钱,确保不能见报。保险公司那边能周旋拖延几天算几天,然后我们先行起诉,这样保险公司只能在法院转去诉状后进行反诉。在他们反诉前,媒体是不便报道反诉内容的,即便报导也是‘据说’一类的话,这样就可以延缓一段时间。”

纪三同在屋里踱了一会,说:“这里不能久留,我们要提前行动。”

欧阳茹美点了一下头。

“钱已经到位了吗?”纪三同问。

“昨天已全部进入了离岸金融市场,只是具体的银行还没定。你看是放到欧洲还是美洲?”

“你说呢?”纪三同问。

“放到瑞士或卢森堡可以一步到位,今后提取也方便一些。放到美洲的话……”

“怎么样?”纪三同问。

“银行还要倒一把手,银行的佣金已经涨到20%。”

纪三同想了一下,说:“宁走一远,不走一险!放到美洲的损失虽大,但保险系数也大。我们要的钱,一定是洗干净的钱,所以还是放到加勒比的开曼吧!”

欧阳茹美说:“我这就去安排。”

纪三同又问:“落脚的地方你倾向在哪?”

欧阳茹美犹豫了一下说:“巴塞尔。”

“为什么选在巴塞尔?”

“巴塞尔虽然地处法国境内,但却是一个由法国、德国、瑞士三国各管三分之一的国际化城市,一个自由通行的塞纳河把法国和德国、瑞士隔开,德国和瑞士之间则仅是由一条街相隔,这里法律交叉,人员混杂,进退方便,行动自由,所以我选择了巴塞尔。”

纪三同看了一眼欧阳茹美说:“那就先这样吧!”

望着欧阳茹美出门后的背影,纪三同的眼里闪现出一丝疑惑的目光。不久前甫贵曾无意中提到过巴塞尔,欧阳茹美今天又说去巴塞尔,难道巴塞尔真是那么好吗?一向谨小慎微的纪三同,此时马上反应到,他们俩能想到的巴塞尔,警方也一定会想到,因此将巴塞尔作为落脚处是不可靠的。

一向多疑的纪三同提醒自己,现在已进入了倒计时段,必须特立独行,当断则断。此时,他深刻感觉到时间就是金钱就是生命的含义。他将和时间赛跑,而且必须跑在时间的前面。

第二十二章

晨曦微露的大亚湾夜色尚未退尽,向大海深处望去,可以模模糊糊看到一条小船正在划向一艘渔轮。坐在小船上的草儿,十分留恋地望着远去的沙滩,虽然已看不见阿裴的身影,但与阿裴生死离别般地拥抱,仍使她感觉到脸颊还在发烫,心跳依然很快。草儿默默地爬上了渔轮,她被领进了底舱的一个小小的隔离间里,一个马仔坐在门外看守着,刺鼻的鱼腥味把她呛得发昏,但她仍然注视着打磕睡的马仔和透有一线光亮的顶舱口,紧张地保持着警惕状态,在祈祷平安的同时做着最坏的准备。

渔轮在海上整整航行了一个白天,直到后半夜,才停靠在伶仃洋最南端的鬼礁岛湾内码头。下得船来,草儿就被一个海浪把全身打得尽湿冰凉,本已心惊胆颤的草儿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她警觉地环顾左右,除了一个马仔在前面带路外,四周是漆黑一片,她双手抱肩小心翼翼地跟着马仔,每踏一步石板心里就咯噔跳一下,当走到一丛竹林时,草儿犹疑地停了下来,马仔见她停步不前,返回来向她摆了一下手说:“已经到了”。草儿高度紧张地穿过竹林,只见一座红漆大门立在面前,门眉的横扁上刻有“海龙山庄”四个烫金大字,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可怕。

马仔对着门上的喊话器嘀咕了几句暗语后,一个小门慢慢打开。沿着一条花园似的小路,草儿被领进一个侧院的大房子里,在一条弯曲的走廊里,草儿被带进了一个类似宾馆里的房间,房间内各种生活起居的设施用品一应俱全。这时一位四十出头的女佣走进了房间,草儿没等女佣说话,就点了一下头钻进了卫生间。因为她突然感到一种恐惧向她袭来而不能自抑,需要躲进卫生间调整一下。她关上门,神情紧张望着镜子,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过今晚?她打开水龙头,大喊一声为自己壮胆,然后把头钻到龙头底下冲了起来,她要用水冲刷掉内心的恐惧。

清早醒来,女佣已把早餐送到了她的房间。她警惕地看着女佣又看了早餐一眼。女佣说:“快吃点东西吧!昨晚送来的点心你一口没吃,一定锇了。”

草儿又惊恐地看了一眼早餐。

女佣说:“不用怕,快吃吧!上面说了,你就住在这儿,要出房间得打个招呼,走廊两头都有人守着,我跟你一样,也出不了院子。”草儿默默地听着。女佣见草儿不说话,小声地问了一句:“你也是人质吧?”

草儿警觉地看了女拥一眼没有回答。女拥不再问话,说:“赶紧吃吧!”早已饥肠辘辘的草儿心想,看她的态度不像是来害我的,先吃饱了再说,于是她大口吃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女佣说:“你昨晚不知做了什么噩梦?嘴里不停地说话。”

草儿惊异地问:“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女佣说:“只听你说,妈妈帮帮我!……爸爸连你都不帮还能帮我?”

草儿一听禁不住潸然泪下。

女佣说:“你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