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的事,交给白遥去做。”

“呆?”裴言卿松开了她,低笑。

前三:

很轻的一声,是深秋被风干的叶子被踩碎的声音,来自她身后。她茫然回头,对上的是一双深沉得不见底的眼。

沉默。

“怎么?”

“林音会治。”

“好久不见。”酹月轻道。

很暖和,软绵绵……

云清许轻轻把琴放到了一边,抬眼淡淡看着底下那几个虽然浑身是伤,眼神却照例凶恶毫不退缩的人,眉头微微一皱。霄白很明白他在想什么,那些人的血脏了地,这个有洁癖的人估计不大好受。

“做梦。”

来这儿做什么?

那个人一如既往的安静,站在荒郊野外绿藤蔓中一点儿不显突兀。他抱着一张琴,儒衫一袭,长长的袖子柔顺地盖在琴面上,连同他的青丝一起。那个人最好看的是那双眼,乍一眼看去,一般人都会掉进那一潭碧波一样深邃却不深冷的眼眸中。他不常笑,眼睛却是温柔的。普通人只要看上一眼,十个里面九个会觉得他是个可以至交的良朋益友。

“嗯,这毒虽说未之前对身体无害,但还是早点儿解了的好啊,王爷不是个顽劣之徒……”

霄白是半晕半睡过去了,裴言卿只有苦笑的份。他几乎是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紧闭的眼,微锁的眉,还有那脸,那唇,这副模样刻在了他心底整整四年呵,可是三年前他却被这副样子骗得所有事情毁于一旦。他恨她,却对着那张脸下不了手,直到一个半月前他都已经下定了决心杀了她当做对段陌的警告的……却没想到,后来,所有的事情都失控了。

“……”

“你睡里边。”

“喂,你怎么了?”霄白不知死活。

于是乎两个人整装就出了。

“……西边的下人房。”打死她都不会交代是那只狐狸的房间。

——即使痛成那样,却还是气鼓鼓死活不肯闭眼的人,像极了某种动物的幼兽,连那湿漉漉茫茫然却透着倔强光芒的眼睛也像。

“喂,你怎么样?”

迷路?

“公主不觉得当个侠客很潇洒么!”他兴奋起来,一把揪着霄白的胳膊,拽她去看那一排排的兵器,“这是上次武林大会时我敲了青城派一笔从他们掌门那儿讹诈来的,这是我偷偷在围剿的时候放了祭风教的祭祀一把他送我,这是……”

“呵,同样的把戏,公主,你以为我会上第二次当?”

“皇姐莫非想逼陌儿动粗么?”段陌揉揉刚才被击疼的右肩,笑了。

“这不是茗儿一直以来的心愿么?”那只讨厌的手已经挑起了她的下巴。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本来应该瘫软在榻上的裴言卿这会儿正坐在榻边,脸色苍白,两眼却凌厉得很。她不由呆了,站在门口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出。

——这个人,什么疯?!

“怎么?”有古怪?

出声的是个白色的身影,手里的一柄剑被他舞得行云流水。剑过之处,杀气四溢,让霄白有些战栗。等到她看清舞剑的人,下巴险些掉下来——竟然是裴言卿?

陌?霄白急急搜索着,段茗的弟弟,段陌段陌,难道是今日来证婚的那个皇帝?她还有机会逃走么?

窒息感越来越重,她沉不住气了,忍不住皱眉,瞅着掐着自己的手还算白净,思量着要不要咬上一口。

床沿边上,三尺轻纱被床上的人搅得摇曳。

酹月很得意,她等着看这个得意忘形的废物惊慌失措的模样。这几天她回了青云,为的就是去查她的来历。没想到听楼里的老将谈起了这么件有趣的事情。她本姓楚,是本来摘星楼的女儿。后来云清许以十八岁的年纪一人拼杀楼内三阁阁主,斩杀前楼主,才坐上的摘星楼主之位。而后却没有杀前任楚楼主的独女,而是带她在身边。换言之,云清许可是她霄白的仇人!

可是,她等了很久还是没能等到霄白惊慌失措的模样,她还是一脸无所谓,间或夹带着些狡黠。

“你、杀父灭家之仇,你居然一点都不在乎?”酹月强逼自己镇定。

霄白心里震撼,却不是因为云清许杀前楼主夺位,而是他当年居然是一个人去的……他当年,才十八啊。

偏偏还有个女人在喋喋不休:“怎么,吓到了么?”

“我的身世,需要你管么?”霄白轻描淡写。

“呵,你是不敢面对吧?”

这女人!霄白不怒反笑:

“老子是谁生是谁养的,干你屁事?你想找把柄也不找个好点的,我看你才是废物。”

“楚霄白,你还真能自欺欺人。”

酹月笑了,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霄白忍不住冷笑,直视她的眼,一字一句道:“你以为我是十岁楚轻季那年才认识云清许?我五岁就认识他,跟着他了,衣食住行全部是他替我料理,如果说我有父亲,那也不会是摘星楼前楼主。当年他夺位,本来就是我求他去的!”

“你……”酹月惊呆了,半天没有反应。

霄白懒得和这女人解释,绕过她走了。

回到房里,霄白却无力了,瘫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