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有幸?是吗?我苦笑着,跟着我,日后只怕有的是苦头吃才是。哪里来的什么福气?照着这样下去,阿娇姐姐那边非把我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不可。我倒不是怕阿娇姐姐能对我怎么样,充其量也就是使使小性子而已;我怕的倒是陈府里那位窦太主,听说她们全家都已经住到长安来了,要想在这深宫里弄死我,还不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算了,还是先想想怎么应付今晚的刘彻吧。

“这……”他的眼珠咕噜咕噜地转了转,结结巴巴地对我说,“这奴才也不知道。”不知道?我里面肯定还有别的猫腻。我试探着问道:“你刚才说梁美人年纪轻轻地就去了,那她是怎么死的呀?不会……这个地方它闹鬼吧?”连我自己都被我的想法给吓到了,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可真是冤死了。虽说我好歹也算个现代人,应该是个无神论者,可无论如何,我也就是一个怕死怕鬼的小女子,真叫我住在一个闹鬼的地方,我还是会怕死的。我的阿娇姐姐啊,你还真是别出心裁啊!我忍不住苦笑着。

唉,我在心里暗暗感慨着。记忆里那么好的阿娇姐姐,如今怎么变得这么骄横?以前虽说娇是娇了点,千金大小姐的脾气也总是有些不如意就发一通;可却是那么的率真,嫉恶如仇。可见刘彻对她是真的不好,否则她也不会对一个刚进宫的新人就如此挤兑。试问如果夫君对她疼爱有加,她又有何必要去想着法子驱除一切对自己不利的威胁呢?原先就担心过姐姐的这个性子,做个公主倒是适合;可这一旦进了帝王家,做了帝王的女人,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不能容忍自己的夫君有任何其他的女人,长此以往,怎不会失了君心?这就是嫁进帝王家的悲哀。

我凝视着他的眼睛,他真的一直都在欺骗我吗?真也好,假也好,于我又有何意义?我突然大笑起来,边向前走着,边哼起了我最爱的那首歌:“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东边那个美人啊,西边黄河流……”

从一开始?从一开始就在骗我?我只觉得自己的头“嗡”地一下,空白一片。“为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你这样做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好处?哈哈!”他竟然开始对着天空大笑起来,我看见他边大笑着,眼角边流出了两行清泪,他停住了笑,转过头来对我说:“你有过大雨天,一家三口为了躲避漏雨的屋顶,全部都缩在床的一角的日子吗?你有过一家人吃了上顿没下顿,为了抢一个馒头而被人将手踩在脚下的日子吗?我有过。我本来还有一个姐姐的,在我九岁那年,那年冬天,下着鹅毛大雪。娘带着我、我的两个姐姐流落在街头,就因为我是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丁,娘把她身上的棉衣给了我;姐姐把她自己的棉衣又给了娘。我和芍儿命硬,活了下来,可是我的大姐却没有熬过那个冬天……

“可是我的傻弟弟对此却深信不疑。那日回宫之后,他还特地找来了太史监的周大人。这周大人是新上任的太史监,他的恩师便是前一个太史监孟大人。不过这孟大人因为犯了事,而被满门抄斩了。你知道是犯了什么事吗?”孟大人?太史监?好熟悉的字眼,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我不知道她跟我说这些到底是何用意,只好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她眯起眼睛,继续说道:

“可是我从来都是只把他当做我的弟弟,当做我的亲人,从来就没有非分之想。他……对我也是一样。我真心的把这里当做我的家,把青儿的娘当做我的娘,其他的再无他念。过去的事情,盈袖已经不想再提了,皇上若是对盈袖还有几分情意,就请放过我吧。”旁边的骏儿还在哭个不停,他渐渐地松开了我的手,所有所思地望着我。许久,他才开口对我说道:、

芍儿一边哄着一边对我说道:“唉,我算是看出来了。这男人哪,没有一个是靠得住的。与其依靠他们,还不如靠自己养活自己。”我心想,哎呦喂,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早这么想不就好了吗?非得要死要活地跟着那个臭男人,弄得现在无名无分,孩子也跟着遭罪。她见我没搭腔,继续说着:“听说……平阳公主最近要在府上选几名女子送进宫去,给她的弟弟当妃子。”“送进宫?”我淡淡地笑笑,继续缝着我手中的衣服,“为什么要从府里选啊?公主府上都是些歌女舞姬,哪里能选进宫去做夫人、美人?你尽听人家胡说。”

也好,以我对长乐坊的了解,对于她这样一个爹娘兄弟姐妹都以歌艺为生的人来说,长乐坊的的确确是最好的去处。这样也好,即使到最后不是为了青儿,能进长乐坊,说不定以后也能有一个很好的归宿。蓦地,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担忧,“怎么了?”她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只是我想到要进长乐坊也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能不能见到长乐坊的坊主蕙娘都不一定,即使见了,她也不一定能够收下我。听说只有每个乐府的头牌才能进长乐坊呢。”

只见一个纤纤弱弱的身子犹豫着从门口走了进来,她抬起头怯生生地对着我笑了一下,好一股含苞待放的出水芙蓉般的小女儿娇羞之态,还真是个美人坯子。我仔细打量了一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她!是那天我和青儿在树林里救下的小女孩。她怎么会来这里?我忙走过去,笑着问她道:“是你呀,上次因为要去救我弟弟,没有来得及送你回家,也忘了问你的名字。你叫什么呀?”

“卫青?”听到这个名字,她这才有些动容,“你说求我救救卫青?他怎么了?”我已经忍不住哭了起来,抽泣着对她说:“他……他在林子里救人,人是救了,他让我带着人先走;可是走的时候,他自己还在和那些人打斗着……我怕他……”“你怎么不早说!”她气咻咻地站了起来,我诧异地仰头看着她。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个美丽而又高贵的女人身上,看见如此惊慌的神色。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失仪,她的目光闪躲了一下,随后又似平常一般,慢悠悠地对沁芝吩咐道:“你,去叫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跟着这个姑娘走一趟,把卫青带回来。”“诺。”

一个多月的不言不语,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不想说话,还是不能说话。活着?呵呵,就是这么浑浑噩噩地如一具行尸走肉般地活着吧。浅浅的溪水吟吟地流着,玉色的蝴蝶在我眼前翩跹地飞过。“我只想一个人坐坐,没有别的想法。”我没有回头,淡淡地说出了这一个多月的第一句话。我知道身后的他是谁,看不见身后的他的表情是诧异还是其他,我也没有心思知道。

“盈袖,我多希望有一天我能这样叫你,而不是再叫你姐姐。”他的声音轻如蝶翼。我被微微颤了一下,心里像是有人用手拨动了筝的弦,却又杂乱无章,乱了阵脚,本能性地不想听到这句话。我的脸微红,小声地问道:“你,你刚才说什么?”“没,没什么?”他却又矢口否认,拙劣地掩盖了过去。

我擦!我在心里暗暗骂道:什么叫都是我给的?那是我给的吗?你顺走的时候跟我打过招呼吗?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要不是看在你是青儿姐姐的面子上,我才懒得帮你!我白了她一眼,那两个大汉听了芍儿的话也将信将疑地放了我们进去。我们跟着其中一个大汉来到了后院。

我一路跟着霍仲儒,小心翼翼地生怕被他发现。不过那个家伙得了钱财似乎很开心的样子,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有我跟踪着他。果然不出我所料,他没有直接回县衙。不过也没有像我想的那样,去了什么春什么苑的地方,也不是哪个酒肆,而是进了一家赌坊。那站在门口的打手,一见到他就亲亲热热地招呼他进去,一看就知道是个常客。

她坐到桌子旁,拿起桌上的一个茶壶,对着壶嘴一饮而尽。听见我在问她话,她用袖子抹了一下嘴,把茶壶重重地放到桌子上,对我答道:“我去哪儿了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来问我?真是好笑,我娘都没来问我,你倒先开口了,你管的着吗?”“芍儿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好了好了,我困了,我不想听你胡言乱语。”说着就自顾自把桌子上的灯给吹灭了。

难道说……我不敢相信地朝卫芍儿看去,天呐,还是撞死我算了。她就是霍去病的娘?霍去病有这样一个娘?卫芍儿有那样一个儿子?老天,你还真是相当开眼。看来,这个外甥应该是随舅舅的性格了。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要不然,打死我也无法接受这样一个事实。

我淡淡地笑笑,道:“是与不是,长公主可以问卫青;信与不信,随公主,民女左右不了。民女也无能为力。”她将信将疑地看向青儿,青儿点了点头。我听见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做声了。我在心里暗自冷笑了一声,看来她已经中了我的圈套,这样一来,我留在府里应该就有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