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荣哭笑不得,待皇帝穿戴整齐,又伺候他洗漱了,才道:“陛下,一会还去功德门么?”

由安荣引导,别别扭扭跟在皇帝身后,步行九十九级玉阶,贺兰骢站在皇帝身侧,听着司礼官开始念“天书”。

怀里的人仍是不安地扭动,“不行,想不起来,会被摸那里,不要,不要,嗷,安荣是师伯,想起来啦!”

小贵上前,“陛下恕罪,奴才发现帝俊醒了,心里欢喜,就去了功德楼,并未发现帝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女王叹息一声,“这些年,也辛苦你了。为了医治朕的顽疾,每年你都要亲自离京去深山采药。干戈的事,只要你尽力了,朕不会勉强。可是……”

宁羽道:“崔御史联合崔贵妃谋反,这里交给属下,殿下还是先飞马进去救人吧。”

不知,这算不算心有灵犀,这次干戈的梦境,变成现实。

贺兰骢很安静地,注视小皇帝,想听他对自己说什么。

“自己不方便动,就别硬撑着。”

想南抢了龙筝,俏皮地给念北做个鬼脸,笑得灿烂,“不给,你奈我何?”

皇帝还在小声恳求着,贺兰骢索性闭了眼,甩给他一副坦然等死的样子。

女王绣眉一挑,哼了一声,“让黄文滚过来见朕。”

有敏感的朝臣已经嗅到了异样的气息,皇帝如今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如果那个男人生了皇长子,皇帝定是要立为储君无疑。这下,依附曹家的人开始紧张起来。

梅子道:“娘娘啊,奴婢脑子笨,不明白。”

贺兰骢顿住身形,回头看看小太监,张了张口,好一会才说,“御马园。”

夜风吹来,贺兰骢侧躺在窗边竹榻上假寐,小贵过来,将碗递给他,“公子,酸梅汤,刚镇好的。喝了这个,就不觉热了。”

鹦鹉古怪俏皮的声音又传了出来,“掌嘴,掌嘴,变猪头。”

曹贵妃正低头生闷气,就听身旁宫女喊了声:“给太妃请安。”

元常哭笑不得,“喜脉又不是什么难诊的脉象,这么简单还会有错?”

皇帝道:“你究竟何人?”

贺兰骢低头,无声笑笑,“干戈,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行了?”

妇人面上挂着朴实的笑容,“好说,你们到里面歇歇,我这就去弄。正好当家的也快回来,你们一会一起坐下喝酒吧。”

贺兰骢休息了很久,此刻精神恢复很多,见干戈把外衣套在湿着的里衣外面,蹙眉道:“天气还不是很暖和,这么穿会生病。”

元常嘻嘻一笑,扭过脸不去看皇帝,嘟哝着:“陛下这次春狩,本就是以铲除杨林为要,如今目的达到,该是回銮了。回到京城,该审的审,该定罪的定罪,漏网的叛逆,该抓的抓,陛下不觉该是办些正事了么?”

被干戈搂着,贺兰骢有些不自在,腹部还是不舒服,他一手捂住小腹,一手抓着干戈,道:“先离开这里,有什么话回头再说。”

皇帝见他半眯着眼睛,散开的发丝下,若以若现的两腮还有些未褪的红潮,嘴巴微张,红唇略作颤抖。呼吸一滞,皇帝只能用“风情万种”来形容他眼中看到的贺兰骢。

“不干什么,时候不早了,起来吃点东西。”抬手,轻抚下他的脸颊。

“好箭法!”侍卫大喊着,无不啧啧称奇,贺兰骢的事情,侍卫们不是没听说,就知道这人是天子的贡品、俘虏、男宠,也是曾冲杀疆场的武将,到底多大本事,却不敢说。这人让皇帝整得生不如死,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怀疑,东林的延平侯,也不过是徒有虚名之辈。今日一箭,不经意间,便露了一手,令这群平日里一向目中无人的家伙,乖乖把一堆疑问抛到九霄云外。

贺兰骢接过,很顺从地咬了一小口,但觉得酸甜清脆,非常利口,忍不住又咬了一口,才点头,表示很好。

不敢不应,贺兰骢低头答了声:是。

皇帝走近沧澜殿,便隐隐听到那种发自喉咙,却无法畅快呼出的叫喊声,呜咽着,哽在喉间。

皇帝尽量耐心开劝,“贺兰,你与朕各退一步,你好好留在朕身边,朕便不再降罪于你,就这样如何。”

“你要去刑场为他送行。”

“侯爷,末将可是见到你了。”

“奴才是用心在看,陛下自是感觉不出的。”

高英听了蕊儿的传话,道:“属下明白了,请转告侯爷,属下马上通知孙家离开江宁。”

这次,要安排好每一步才好,避免牵连过多的人。

“贺兰,你故意的!”皇帝疼的直咧嘴,朕花重金买来稀世琴谱送你,你不思感激也就罢了,居然这么狠心,要断了我的龙足啊!贺兰,你太狠了!

小福慢腾腾地起来,头垂着,小声道:“奴才想干爹,他病了。可是宫里规矩,怕病过给主子,所以奴才不敢私自做主。”

……

王华看了翼王一眼,道:“暂时没有,干将军。”

崔贵妃轻笑道:“臣妾什么也没说啊。”

蕊儿道:“这件锦袍,是小姐一针一线,亲手缝制。二公子不试试,哪知道合不合身?”压低了声音,又道:“小姐说,二公子以保重自己为要,办法总会有。”

在皇帝与郡守正秘密商议此事的时候,被折腾了一夜的顾铭洲此时醒了过来。听到了郡守的话,他才明白,原来,自己被郡守献给了当今天子做禁脔。

顾铭洲写的诗很快传遍北苍国上下,他的文章,也多被各地书院收做范文,然面对亲朋和乡邻提出的考取功名一事,年少出名的他总是回以淡淡一笑。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为何我浑身无力,究竟是下药了,还是——

皇帝道:“后天便是岁末,这桩事有些棘手,所以让你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那个死刑犯,朕觉得实在冤枉,但朕找不到证据,证明他无罪。”

那天,贺兰骢一下跌坐在青石地上,整个世界一瞬崩塌。

“就知道你这么说。”皇帝顽皮地翻起眼睛,郁闷地说:“谁说天子没烦恼的。坐在这个位子,看着至高无上,尊荣无比,可盯着这个位子的大有人在。有的大臣,表面恭顺,背地里时刻盼着黄袍加身;有的大臣,倒是不盯着这个位子,天天撺掇自己的女儿玩小把戏,好早一步母仪天下。你看看玉宸宫和金华宫那两个女人,那个是省油的灯?直谏署出了大案,看卷宗,那被判了斩刑的人犯,连朕都想为他喊冤,可就是拿不出他没杀人的证据。年关一过,就要忙着明年南方水患的防治,北方汉中干旱的问题,那个也

一碗蟹黄羹盛在金碗,递到面前,贺兰骢睁圆了双目。

崔贵妃扯了扯嘴角,似很无奈的说:“安天命,难道你真是老糊涂了,本宫可有问你陛下留宿何处么?”

安荣挥手间,小福拿了干净的衣服,先打开锁着双腕的链子,帮他把衣服套上,然后又把锁链套回手腕锁住。

皇后手一颤,毫无焦距的双眸顿时垂下,她说:“他可好?”

皇帝一击不中,嘴一撇,“这算哪门子卑鄙。敌人当前,只要能取胜,何必在乎手段。”

圣文帝似乎忘记了有关顾铭洲与皇后的一切,他宠爱从东林娶回来的娇妻,也曾希望有个属于他们二人的孩子。可惜天不遂人愿,当贺兰如月有喜的消息才传出三天,误食了相克食物的贺兰如月便滑胎了。

“入秋吧。运河河道清淤那时也该完了,朕顺运河南下,顺便视察漕运。”

元常悄悄皱眉,“下个月就入秋,这是大事,既然决定了,就该提早做准备才是。不过,我想知道,你怎么就突然想起带着他省亲?”

皇帝看了看花园的方向,悠悠道:“留侯上了道折子,其母贺兰夫人抱病床榻已有数月,想见贺兰一面。朕念及他还算孝顺,便应了。刚好,贺兰无意也总是吵着想见姑母,朕就想,让他们见了面,说不定对医治贺兰的脑疾有帮助。只要可以医好他,什么方法,朕都愿一试。”

元常喝口茶水,长长吐口气,“若是去了,宿卫之事一定做好。翼王如今在萦山虽然按兵不动,可他终究是一大遗患,未铲除前,他的威胁随时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