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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皇帝无心朝政,好在近来天下太平,各地上疏,也未发现灾情,总之,国事一切顺利。皇帝怕是永远不知道,如今对于国家最重要的事情,大臣最忧心的事情,就是如何让皇帝不再耽于男色。虽说此风国家不禁,但不代表,皇帝可以去宠个妖孽男人。

崔贵妃暗里冷笑,就知道你不会如此好心的给我送礼,哼,实话出来了吧。女人放下手中青花瓷茶碗,不紧不慢地道:“陛下已经令大司寝补录了侍寝宫档,想来若非龙种,那人现在怕是早被陛下处以极刑了吧。”

守在一旁的皇帝,看到一滴清泪自贺兰骢眼角滑落,这心不由隐隐抽痛。这人,大概是第一次落泪吧。

“可笑啊,可笑!”干戈爽朗的声音传来,“下毒的人会这么好心么?笑话!”

“还难受吗?”干戈问着,看他脸色多少恢复些,这提着的心也稍稍放下了些。

“大哥,它不叫黑珍珠,它叫黑烟。”

抬起他的手腕,看到那圈醒目的红痕,干戈喃喃道:“锁链岂能锁住你的心,我知道你一直在反抗。我知道,你很委屈,那皇帝定不会善待于你。呵,现在你终于睡安稳了,睡吧,睡吧,睡醒了,什么烦恼都没了。我会为你报仇,把你安顿好,我定要亲手杀了北苍皇帝。”是啊,如果元文敬不死,又能有几天平静日子可过。

皇帝一怔,细想元常的话,忽然道:“朕是急糊涂了。”调头大喊了声:“撤回大营,把人都叫回来。”尽管再担心着急,元常说的有道理。再如此下去,那人更不会露面。

“逃了?”那人低声自语,反复重复着那两字,手下不自觉地松了劲。

听着身旁人均匀的呼吸声,贺兰骢猛地睁开双眼,握了握双拳。皇帝的一只胳膊还横在他的胸前,压迫着心脏,很是憋闷,但他不想把他的胳膊移走。这人人小鬼大,谁知他是不是真睡了。

嗯?皇帝翻眼睛,想了想回答:“是喜欢了吧,朕也说不好这是不是喜欢。反正,朕就是觉得他若是不在身边,朕就感觉孤独。”

皇帝丝毫不惧,面带微笑,“贺兰,你这箭是指着朕么?”

小贵苦恼地说道:“陛下,奴才也是不得已,公子晚膳吃什么吐什么,就是吃陛下的面不会吐。所以,奴才斗胆,请陛下——”小太监终究是没敢说,请陛下万金之躯,再下厨房吧。

皇帝一旁心中暗喜,早知道你爱吃这个,朕早点做了就是,白白让你饿了这几天。见他停箸不动了,小心地问:“怎么不吃了,才半碗。”

皇帝呸了一声,“那只破鸟,早炖了早省心。”

天色已暗,起风了,值守的小太监麻利地把大殿的所有窗户关上。

明黄色的龙袍出现在视线里,他恭敬地俯身,叩首。听到皇帝对他说,把头抬起来,他照做了,正对上皇帝如矩的目光。

皇帝握了握他的手,安慰着道:“既是身体不适,就回去休息吧,一会晚宴结束,朕再去看你,等着朕,切莫熄了灯火啊。”

“荣总管,于海这几天盯着那个人,发现他又去了丞相的府上。”

贺兰骢笑笑,安慰小太监,“你别想太多,我不会做傻事。”

待蕊儿走了,贺兰骢抽出匕首,捋着锋利的刃,松了口气。红辣溜刀鲈鱼,我贺兰骢做出的味道,不会比姐姐差。可是,和姐姐的赌约么,她欠我的东西,当然是要还的,何时还,由我说了算。

“你到底想怎样?”贺兰骢低吼,真想寻把锋利的砍刀,把皇帝大卸八块。

小福扑哧一声笑了,“公子啊,奴才看得出来,陛下真的喜欢公子,而公子也不是一点都不喜欢陛下,公子难道一点感觉没有么?”

“对不起。”干戈声音不大,却是带着二十分的诚意。

安荣躬身,“奴才明白了,遵旨。”

皇帝收回目光,发现崔贵妃拿手帕掩着口,似笑非笑,便问道:“爱妃,何事令你心情大好?”

昭凰阁内,小福苦着一张脸,对面前的安成摇头。

“昨日本官半路巧遇顾公子,闲聊几句,他便回家了,怎么,人竟然不见了。”

正要劝慰夫人几句,老仆人在门外说道:“老爷,顾老爷遣人来报喜,说是午时,得弄璋之喜,特请老爷过去喝酒。”

皇帝一笑,“贺兰,快点醒过来,朕今天要你清醒着接受朕。”转念一想,万一醒过来,又变回原来的样子怎么办?唉,贺兰,朕到底该如何是好?

安荣这时躬身道:“陛下,他来了。”

“唔,难受、难受……”伸手胡乱拍打,有几下,竟真的打到了皇帝的背上。

雪是夜里开始的下的,皇帝睡不着,穿戴好了,拿了件番族进贡的雪貂斗篷,带人去了昭凰阁。

小福跟在皇帝身后,战战兢兢,端着托盘,寻了张木案,赶忙给贺兰骢倒水。

宫女一下糊涂起来,问:“娘娘,要不要奴婢出宫面见御史大人,请示下啊?”

贺兰骢想了很久,只觉头痛欲裂,被困在北苍皇宫实属无奈,但这莫名出现的人,绝不是简单人物。

“给他清理干净,另多加派人手,给朕盯仔细了。”

皇帝话一出口,便双手一错,拉开架势,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另一本,记录的,则是一些敏感的事情,皆和朝中大臣有关。私纵家奴霸占农家田产的;官员私吞铜盐课税的;挪用拦河筑堤款项的;私拦漕运贡品船只的……

夜里,已经就寝的圣文帝会突然抱着贺兰如月,然后大声喊叫。

人一下坐起来,身上的锦被滑落,一身月白色的长袍包裹着消瘦的身躯,两腕间的锁链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随着人的动作,发出哗啦的响声。

皇帝一面自言自语,手里可没闲着,把安成给他准备好的鎏金药盒打开,从里面挑出乳白色带着诱人香气的膏体。

现在,贺兰骢是生无可恋,真正的心死。

“公子!”

元常知道劝不了皇帝,心里隐隐担忧,望了望昭凰阁的方向,心中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