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了吧?”皇帝没有抬头,手中朱笔不停,面前是高高的一摞奏折,关系到民生方方面面,哪有不认真批阅的道理。看样子,今年北方的旱情是得以缓解,那么心思就移到如何防治南方水患。

赴宴的宾客除了北苍的大臣,余下皆对陪伴皇帝身侧的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看那人明明面色很难看,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却是摆脱不了皇帝的钳制,如芒在背,逃避着所有人的目光。

“说吧,什么事?”

“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祥公公病情又加重了?”贺兰骢奇怪,既然担心老人家身体,就是,杵在这里干嘛?难不成,怕上面总管罚么?

蕊儿点头,“也是啊。”

贺兰骢道:“应该是珍本,不过琴谱《绕梁》据说被先人带进了棺木下葬,这个又从何得来,莫非——”

女人越想越气,自辞岁夜至昨夜,皇帝天天留宿昭凰阁,把她这正经的西宫贵妃晒一旁不闻不问。

手里还是那件长袍,干戈一阵慌乱。夜里自己状似疯魔,想来那人受伤尤甚。自己做了这等禽兽事,那人就算取了自己性命也不为过,然他却选择悄然离开。

安荣递给皇帝一封密函,道:“陛下请过目,这是于海刚刚截获的。”

安荣暗自叹息,他知道那人眼里流露的是什么,是不甘,至死的不甘。他曾在这里,看到先皇挽着顾铭洲的手,一起等待新年的钟声,同看绚烂的烟花。虽然,皇帝本应挽着的人,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可那几年,没人对皇帝身边站着个男人说什么,尽管一个男人占据着属于皇后的位置。而他也看到,顾铭洲空洞的眼里,掩藏着的就是不甘。

今日,丞相杨林进宫赴宴,高英本想化妆成随从一道混进宫,却被杨林告知,皇帝似对他已有所防范,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让他耐心等消息,不可轻举妄动。

柳清君出落的越发的美丽,顾铭洲更是成为名闻天下的第一才子。自幼醉心习武的韩延辉,在西北已经小有名气。

差役垂头丧气地回来,说只有五丈塬名士顾良友的夫人,日前生产,可却是男婴。

“贺兰也不是三岁的孩童,不谐世事,岂敢劳烦北苍陛下。”

……

人很快被送回昭凰阁,皇帝转身对安荣和小福道:“不用伺候了,都下去吧。”

韩朝辉在萦山外围拉开了阵势,至于翼王能否会上当,无人而知。翼王不是泛泛之辈,手下谋臣不少,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小福失笑道:“呵,先皇为了讨好顾公子嘛,什么手段都用了,当然,整治的手段也都用了。”话到最后,竟是声音越来越小,面色也暗了下来。安成的手段,宫里是出了名的。

当她返回金华宫向自己的主子回报时,不出意外地,她看到自家美丽的主子惊愕的表情。

那人压低了声音,道:“一样是北苍的兵布图,另一样,就是北苍的龙脉宝库钥匙。”

为什么如大浪滔天中一叶扁舟般漂浮的心,会在遇到你的那一刻得以平静下来。

见贺兰骢还是不理睬,皇帝也无奈,伸过手,轻抚下他的额头,近来总是担心这人无法适应北国的天气。不过似乎是帝王的担心,人家并不买账。

灯下,女人眯起眼睛,继续回忆。

皇后身边,站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孩,目光阴鸷。

贺兰家的人,无论男女,都有卷翘的睫毛,入睡时,睫毛一翘一翘的,很是动人。

“滚,别碰我!”贺兰骢大叫,不安地扭动着,怎么说可爱这二字用他身上,也是非常不恰当。

贺兰骢不理他,依旧扭了头,把头埋入被褥间,如果不是现在实在没什么体力反抗,说什么他也不会躺到床上,现在看到床,他就想吐。

贺兰骢这次慢慢睁眼,等适应了满室阳光,才把眼睛大睁。

皇帝有些得意,“朕觉得,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既出了朕的心头恶气,也可羞辱下那帮未降的东林遗臣。”

高英见他不说话,道:“将军,翼王如今是仅有的没有降北苍的皇室贵胄,他要夺回我东林河山,我等当誓死追随才是。”

望着那人转身离去,贺兰骢满腹疑问。

皇帝心下一紧,问:“不过什么?”

“怎么,朕的游戏,令延平侯很失望是么?”

“大胆奴才,难道就没人教你规矩么?”贵妃口沫横飞,一个奴才如此放肆!

元常道:“可是陛下,你的报复心,在臣看来,不比先帝少啊。”

安荣道:“陛下,迈出这一步不容易,望陛下三思而行。”

小皇帝进来时,贺兰骢已经站起身,此刻和他对峙,气势上毫不示弱。

贺兰骢心道罢了,明知他这是激将法,那还能让一个孩子瞧扁了。拿过那个碗,仰头喝下苦涩的汤汁,然后手一甩,碗从他手里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打着旋,落在了已经退在一旁的内侍的托盘上。

出乎意料的顺利,很快,贺兰骢就到了城外。

侯爷,朝廷不管我们了吗?

那太监道:“公子莫害怕,这不是上次的药,有了这个药,公子就不会很疼了。”

头被固定住,嘴巴被撬开,药糖压于舌上,须臾,果然手脚不那么痛了。竹片从口中抽出,终于得以喘息,不想安成一只细针竟在此时刺入肩窝。一时没提防,贺兰骢“啊”的叫了一声,仅此一声,便把嘴巴闭严,再不出声。

安成心中倒也佩服,这针浸了那种药,产生的痛楚,非一般人能忍受,这贺兰骢倒也算硬汉子了,还真是能忍。不过,说他不疼那是假的,否则这大滴的汗珠是怎么来的,还有这抖如筛糠的身体,都在说他此时痛苦难当。调教坊的针刑就是这样,分几步刺入人身体最敏感的部位和最痛苦的穴位,由浅入深,一点点刺激,慢慢加剧疼痛力度。

见时机到了,安成命调教坊的人,换了一种药糖,再次放入贺兰骢口中。看他疼痛再次缓解,手下不停,又下数针。

身体越来越疼,奇怪的是安成变着花样给他放入口中的药物,居然真的会缓解疼痛。然缓解了又何用,缓解过后,是更加强烈的痛楚。安成不会那么好心,必然后面跟着什么阴谋,贺兰骢集中精神,准备迎接下一轮的折磨。但是,身体已经开始起变化。一阵隐隐的酥酥麻麻的感觉,悄悄侵袭着大脑的神经。

安成得意,他知道贺兰骢此刻该有反应了。下针,是一点点加重疼痛的力度,而给他用的那个药,也是慢慢加强药性。

“公子,感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