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是整个西北最为富裕繁华的城市,西北那些腰缠万贯的豪商巨富大多聚集于此,在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财富已经变成了不断增长而又无趣的数字,但若是财富积累到了一定的程度,一样会为众人所钦羡。

楚留香看看那女人,又看看胡铁花,面上挂起了那种又好笑又无奈的表情。

姬冰雁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头脑精明手腕圆滑,吝啬到会被胡铁花叫铁公鸡,比起一个江湖人他留给人的印象更加偏向于一个商人,而且是逐利又悭吝的典型奸商,简单来说并不是什么第一眼就会让人生出好感的人。

包拯的两个哥哥都是考到举人,会试试了几次没中也就歇了这份心思,现在一个在小包村的私塾教书,一个经营着家里的田产做了乡绅老爷,在本地娶妻生子,包拯回去的时候他的大侄子都能上房揭瓦下河摸鱼了。

“你很奇怪。”仲彦秋又重复了一遍,他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他困扰的东西,眉头皱起。

“只要料子一样,用火一烧谁看得出来。”苏梦枕说道,“况且襄阳王早就盼着有人能毁掉那份证据了。”

管家走后,襄阳王面上没什么变化,但是再和包拯聊起来时语气却是轻松了不少,相对也有底气了不少,说的他好像当真多么忠于皇帝,半点异心也没有一样。

公孙策:你们别担心,他就是千年老铁树开花了,一时有点荡漾。

没有前因,没有后果,仲彦秋的心跳乱了一拍,但也就是乱了一拍。

苏梦枕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了那时的江湖传言。

公孙策看着正堂中坐着的三个,见他们极亲热的同包拯打招呼叙旧,忍不住摇头叹气。

拉着他的是一个大概只有三岁的孩子,刚刚会走站不太稳的样子,生得灵动可爱,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眨巴眨巴,只看这双眼睛也可想想出等他长大了将是何等风流俊朗的模样。

贪睡得就像是猫儿一样。苏梦枕轻轻戳了戳仲彦秋圆滚滚的包子脸,也知道对方现在无法控制能力,无时无刻接收着世界反馈过来的大量信息,以至于很容易觉得累,浑身无力一点干劲也无。

说实话,包拯在本届生员里也算是颇为引人注目的一个了,一来他的年纪小,十岁以魁首考中举人可谓是绝对的少年英才了,何况他从小就有着神童之名,相传博闻强记过目不忘满腹诗书,二来他那高挑健壮肤色黝黑的外貌在一众白皙纤瘦的读书人之中着实是鹤立鸡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考武举的走错了考场,叫人议论了好一阵子。

不存在的。

仲彦秋从袖子里摸出块玉递过去,道:“拿去玩吧。”

灯油渐落,时光飞逝如白驹过隙,叫人还未反应过来,便已是几度冬去春来,寒来暑往。

地上落着几只雀鸟在地上啄食,许是两个孩子刚刚吃了什么零嘴掉了些碎屑,鸟儿东跳跳西跳跳吃的颇为勤奋。

一辈子都献给了建设太平盛世的伟大事业连个绯闻都没有更别说娶妻生子的苏楼主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了微妙的慈父心态,面对着仲彦秋那张糯米圆子似的小脸心甘情愿地开始做无偿苦力。

“我现在是”苏梦枕开口问道,虽说从十几年前仲彦秋用那种神神叨叨的方法让他活下去之后他就已经把子不语怪力乱神那一套丢在了脑后,但是眼下这种境况,也着实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店小二把佛跳墙装进食盒里方便仲彦秋提着,掌柜的还在食盒里额外塞了一小坛春华楼最好的酒,仲彦秋拎着食盒走出门时,忽地闻到了一股香味。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六分半堂就算是这些年被苏梦枕打压得抬不起头来几乎濒临解散,发起疯来不计代价的攻击下也让苏梦枕举步维艰,被牢牢挡在皇宫外头,短时间内打不进来。

白愁飞真的飞起来了,飞得高高的,高到他做梦都未曾想过,他头上的名衔越来越闪耀,官职越来越高,百姓们将他捧为军神,大街小巷里传颂着他那一场场辉煌的战果。

“鸿鹄又怎知燕雀之乐。”仲彦秋随口接了半句,眼神扫过城门四周,光明正大来送行的人不多,暗地里观望的却是不少。

苏梦枕承认自己有些着急了,因为他的身体开始出现衰败的迹象,病入膏肓之人还能撑到现在已经称得上是奇迹,但他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做,他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意识到自己那驱逐鞑虏收复失地的梦想不再是遥遥无期的梦想,机会就在手里,只要他伸手抓住。

那个乞丐沉默了很久,久到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而后才缓缓开口问道:“有酒?”

有雪亮的光闪烁而起,弯月一样的弧,黑夜里看得人头晕目眩。。

索性苏梦枕这里也不缺伤药,指尖从白瓷的小瓶里挑出一些细细涂在伤痕处,浓郁的药香带着些奇异的凉意,仲彦秋下意识收拢手指,又被苏梦枕耐心地掰开,仲彦秋在他面前乖得像是只无害的猫儿,摊开的手掌白皙没有半个茧子——即便是苏梦枕自己,握刀的手上也是有着薄茧的。

自从他进了南王府,别的没什么大动作,似乎没有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架势,只一点叫人诟病良多——他将南王的爱妾,也就是前些日子过寿的那位的份例调得极高,有了什么稀罕的好东西也总是紧着那边的先选,有时候甚至会欺上瞒下把南王父子都给跳过去。

他说,仲彦秋便微笑着听着,陆小凤从苏梦枕又讲到了自己前些日子被青衣楼追杀的事情,要不是他的朋友霍休出面调停,只怕到现在他还被人追得满天下乱跑呢。

江重威绝对卷进了什么阴谋之中,而这个阴谋甚至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但是对方却不会因此对他手下留情。

“你还有功夫关心你的新鞋新衣服,说明这东西还是没那么可怕的。”仲彦秋说道。

南王的书房素来只有南王父子和他们的幕僚,以及江重威能进,即便是副总管也被拦在了外头,只能听见里头南王暴跳如雷地咆哮。

“不曾不曾!”

“这鲈鱼还是瘦了些。”那人说道,“要说鲈鱼还是得等到秋风起了最肥,稍加烹调就是人间美味。”

他闭了闭眼,移开视线,大脑自动把那些无关紧要的消息丢进了犄角旮旯里再不见天日。

刺眼的明光照在雨后的水洼上,太阳出来了。

青布马车本就小巧,他一挤进来立时就显得拥挤了起来,幸好李寻欢与那位同车的客人脾气都不错,各自往边上动了动留了个位置让这落难的小凤凰蹭。

“既然是桃花的,便留给陆小凤吧。”花满楼说道,“他最近可是不怎么快活。”

她说的真诚,脸上是冷淡又没什么情绪的模样,套近乎的话到了她嘴里跟背书一样显不出半点真心,她是有事情要求仲彦秋帮忙,却又拉不下面子做那等谄媚小人之举,身后两个少女别说是给她帮忙,一个两个坐在骆驼上笑嘻嘻地看她的笑话。

石观音是仇人,那么帮助石观音摆脱“他”的复仇的仲彦秋,也是仇人。

不然神水宫决计不会找到他这边来的。

“蓉蓉,甜儿,红袖。”楚留香从骆驼上跳下来跑到三个姑娘面前一个个看过去,脸上难掩激动之色。

“听起来不是什么好消息。”楚留香道,在别的地方艳阳高照自然是好事情,但是大沙漠里的太阳可着实让人无福消受。

还顺便笃定他对女人和小孩会心软几分,只要楚留香开口求他,他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楚留香却笑得更厉害,一边笑一边拍桌子,“好伟大的感情,仲先生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