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太师此人,能力还是有的。”他语气缓缓,仿佛说的不是权势滔天的庞太师,而是什么随处可见的普通人,“不要只看他横行霸道作威作福,这些年委派给他的差使,无论江南水患,还是北疆雪灾,一桩桩一件件他都处理的极为漂亮,若非如此只怕几百年前就被砍了脑袋了。”

包拯看着桌上吃的差不多的菜笑道:“您却又是不等我便先吃了。”

逍遥派的真掌门逍遥子表示,外事不决去问大师兄,掌门只负责写秘籍经典教徒弟外加必要的时候提供些情报,指望着他估计逍遥派就要在小包村扎根了。

右边的院子原是一户张姓人家住着,前些年那家小儿子在外有了出息,把家中老父老母接了过去享福,院子也就空置了下来,只留了两个老仆照看。

可惜仲彦秋并不是个特别有情趣的人,闻言只歪歪脑袋,一本正经道:“你当为我逍遥派大弟子,既入我门中,当遵我教规,传我道统,不堕先人之名号。”

“我是别得罪瞎子?”楚留香迷茫地看了一眼陆小凤身边的花满楼,他没事得罪花满楼作甚?

春华楼的生意一向很好,尤其最近这些日子涌进京城的人尤其多,客栈和酒楼的生意就更加的好了。

他这般反应仲彦秋早就习惯了,自从仲彦秋告诉这孩子他母亲太平王妃死去的隐情,又在对方发疯的时候告诉他太平王妃的灵魂就在他身后飘着——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何况太平王世子朱明珏还不是个多么让人省心的孩子。

而后苏梦枕说,去西北吧,关外日子凄苦,又有快活王横行,王法有若无物,仲彦秋去晚了一步没见到快活王,却同准备接受快活王势力的玉罗刹达成了协议。

仲彦秋没有在京城待太久,他的悬赏现在已经涨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数字,拿着他的脑袋就能在金国换个起码百夫长级别的小官当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些日子京城可算不上太平。

并不是不信任诸葛神侯,实在是六扇门人多口杂,隐患良多。

这样的本事,已然称得上惊世骇俗。

边疆战乱,朝堂,满目疮痍,哀嚎与悲泣几乎要冲破他的耳膜,鼻翼间尽是浓重的血气,重到几欲作呕,黑暗之中有恶鬼怨魂滋生,怨恨如刀一块一块割下这国度仅剩的气运。

“嗯。”

这样当然是有副作用的,他浑身都像是被火烤着一样泛着红,皮肤一层层往下掉皮,嘴唇干涸开裂眼眸涨红,眼球里的血管破裂让他,整个人都像是火上脱水的鱼干巴巴的几乎要皱起来,风尘仆仆一袭青袍像是晒干的梅干菜,因着路上碰上了好几场大雨的缘故还深一块浅一块晕着水渍。

因为在这个时代,金风细雨楼那位苏楼主便是活着的神话,哪怕他已经有好些年不曾在江湖上行走,但只是提起这个名字,都会叫人觉得满心敬畏,理所当然一般觉得他在一日,京城就会是固若金汤的铁桶一块,即便是天大的阴谋诡计,也敌不过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

他丢下一句“江大哥就拜托你了”后便从窗户跳了出去,薛冰跟在他后头紧追不放,逼得他在上天入地甚至最后钻进了乞丐窝里才逃出生天,一身新衣服自不必提了,就连肚子里刚吃进去的美味也消耗一空,饿得咕咕作响。

谁叫他是陆小凤呢。

“呜呜!”小丫鬟瞪眼,脸涨得通红。

仲彦秋把自己的衣袖从他的手里抽出来,“没谱的事不要乱说。”这货敬重他?也不想想当年他还住在京城的时候,是谁天天半夜扒他窗子搅得他不得安眠,气得他每次都恨不得拎着鞭子把这货狠狠抽上一顿。

六子惊异不定地盯着仲彦秋,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不可思议的怪物瞠目结舌不知该说什么,仲彦秋只是笑了笑,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桌上的鱼。

若刚刚技不如人的是他,那现在倒在地上的也是他,以牙还牙的事情,又何须问心有愧。

“五羊城,那可是个好地方。”常漫天一拍大腿道,“尤其是在这吃上,可再找不着更讲究的了。”他说着兴致勃勃地同仲彦秋说起了几家酒楼食肆,“别看这几家名头没那什么鹤延居五福斋名头响,那可都是真材实料的好吃,比如那龙虎斗,食材不怎么好听,但是那滋味真的是就一个字,鲜!”

至于那经受不了打击气急攻心命丧黄泉,可是同他这个老实本分的灵媒一点关系也没有。

“那就让他们多跑跑好了。”仲彦秋说道,把宝石随手往桌子上一放,“这茶不错。”

当然,以上他拿走的东西都是照价留下了钱的。

仲彦秋闻言沉默不语,只是自顾自摩挲着那道伤痕,初时是非常疼痛的,石观音的手臂控制不住地抽搐,为了让她不要乱动仲彦秋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握住她的小臂,他握得并不是很紧,然而石观音挣扎的时候却发现那只手就像是一个牢固的铁钳,任凭她使出百般力气都无法挣开,攻击的内力仿佛泥牛入海,非但没能给对方造成麻烦,反倒让她自己气喘吁吁静脉隐隐作痛,喉咙腥甜唇角落下一丝鲜红。

这间屋子让仲彦秋感觉极其不舒服,就好像误入了乱葬岗一样,鬼吞噬着一切属于生者的气息,也许一年,也许十年,石观音会急速虚弱下去,药石罔顾,直到最后暴毙身亡。

这并没有说谎,神水宫的回马枪杀的他措手不及,那群被惹恼了的女人几乎倾巢而出追杀他,即便他武功再如何高强心思再怎么深沉也终究双拳难敌四手,逃到沙漠的时候已经是濒死状态,要不是求生意志强烈早就命丧黄泉了。

功夫比较弱的小潘已经顶不住这般寒气,裹着厚厚的毯子哆哆嗦嗦牙齿打颤,这时候姬冰雁才找了个能避风的地方搭起帐篷,又升起一堆篝火。

的确,那张字条只写了让他带着仲彦秋到大沙漠来,却根本没说要他们去哪里。

他忍不住看向了一边的仲彦秋,“仲先生,小胡他这样子,莫不是中邪了?”

黄沙,烈日,这里却已经是方圆百里最为富裕繁华的小镇了,因为在附近几百里,这里是唯一有清水的地方。

龙啸云虽然不知道仲先生为什么会离开,但是想想还是松了口气,一边吩咐下人盯着白玉京要是有人回来了立刻通知他,一边开始思量着怎么让自从李寻欢回来就愁眉不展的林诗音开心一些。

“苏合斋出的新花样,听说是从大理挖来的师傅,最是擅长料理这般带花的点心。”花满楼笑道,“现在正卖得紧俏,因着那家大掌柜同我哥哥有些交情,便给我留了一份。”

“这可真是”李寻欢露出了一丝苦笑,“腥风血雨将起啊”

鬼灵本是碰不到实物的,但经过他手的吃喝之物,鬼灵也可嗅着香气尝尝味道,余下的食物虽然外形不变,味道却已被鬼灵“吃”掉。

唯独眼睛,是无法被迷惑的。

一抬眼,正对上那人深不见底的眸子,不见战意不见杀气,倒映着他僵直如死人的身影。

他又看着楚留香的鼻子,表面上和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比一般人的鼻子还要高挺漂亮一些。

“此乃舍弟,小名唤作秋秋。”苏梦枕笑着说道,他不经常笑的,但是今天却笑得格外好看。

即便仲彦秋的小手握着他的手指,用力到要把手指捏断都没能阻止他脸上的微笑。

仲彦秋“羞涩”地低下头“乖巧”地行礼,“怕生”地躲在苏梦枕身后,牟足了劲踹着这个坏心眼的男人的小腿——再高他也够不到。

宴席上三个大人说话,仲彦秋这个“孩子”就埋头吃饭,一口饭,一口菜,一口汤,不说话也引得仁宗皇帝时不时就往他身上瞄,就连原本准备好的恩威并施都减弱了好几个强度,话题聊着聊着就能莫名其妙歪到孩子身上。

苏梦枕成功只付出了预计一半多一点的利益让步,就暂时性的获取了皇室的信任。

至于如何把暂时变成长期,就要看他之后的经营手段了。

聊完了正事,八贤王邀请苏梦枕一同品评前些日子买到的名画,苏梦枕给了仲彦秋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无情地把他留给了已经迫不及待摩拳擦掌准备和小孩子一起玩的仁宗皇帝。

算了,就当是哄孩子了。

仲彦秋叹了口气,努力地陪着只有二十来岁的仁宗皇帝说话玩闹。

仁宗皇帝是真的很想要个孩子,也许是因为他压抑而多思的童年。

官方记载仁宗皇帝乃是八贤王的嫡幼子,因真宗皇帝的独子早夭,他又与真宗皇帝长得极为相似而被过继成了太子,但是仲彦秋一看八贤王和仁宗皇帝身上的“气”就知道他们俩根本就不是亲父子,而是叔侄。

大抵又是什么皇族秘辛吧。

说是视若亲子抚养,人也终究是有远近亲疏,如果八贤王没有别的孩子也就算了,偏偏八贤王还有好几个孩子,小孩子最是敏感,对比之下即便面上不显,心里头难免会留下疙瘩。

况且仁宗皇帝生来便颇有几分文人的善感多思。

仲彦秋塞了块糕点给仁宗皇帝,看着对方此生无子的宿命,忽然觉得这皇帝有些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