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调查,许可先生。就算你说的一切属实,就算窃密者只是把机密紧紧地攥在自己手心里,他就可以装作没事似的走回家去?”

“谢谢。”

“许可,干得不错,酷毙了。”艾伦一进门就冲着屋内说。他的嘴角带着笑意。

“三米永远不会笨到把最出色的程序员推上管理层,因为它太需要他们时刻站在最前线。”――很久以前,有人曾经在公司的卫生间里贴出了这么一个纸条。

一周的培训终于结束了,没有任何人上门来打扰过他。许可走到镜子前,端详了很久。毫无疑问,培训的效果令人满意,现在从头到脚,他的全身都流淌着对死亡的眷念。

我的学习能力依然是无人能比,但是没什么值得炫耀的,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许可不慌不忙地吃过午饭,墙上的古罗马式挂钟当当地敲响了。那是a&Q公司的业务员送给他的,一只小小的青铜猎鹰镶在表盘正中,展翅欲飞。

下午一点整。

还有两个小时,林小雨――现在起公开场合应该叫她韩雪,就将驾着崭新的奔驰来接他。他的固定电话和手机均已经按她的意思停掉了,长沙上的一个绿色旅行包就是他此行的全部家当。

他关闭了电脑,把桌子上的医学资料揉成一团,用打火机点着了。

该来的终于来了。

许可默默地走出了公寓,一言不。当门铃响起直至车门打开,他迈出每一步都会有一种异样的感觉。黑色大奔内部的一切都是黑色或灰色的,他不由得低头沉思起来。这辆车除了优雅之外,好像没什么特别。不过他似乎更加想知道,这个优雅的黑东西是不是正在把一切都变得阴阴沉沉、神神秘秘。

天空低低地压下来,飘起了蒙蒙细雨。道路上反射出了迷离的微光,树木飞快地向后掠去。

十公里。

二十公里。

车载播放器飘过来令人晕晕欲睡的乡村音乐。许可坐在后排,车内的气氛慢慢让他有了安全感。几点柔滑的光泽在真皮椅背上微微晃动,他的脑子里渐渐地出现了熟悉的景象。

他现自己正在回忆大学毕业时最后的别离。他和两个相处四年的死党,合起来号称“三剑客”。在校园里最孤独的银杏树下,三个人静静地站成一个正三角形,眼睛里大雾茫茫。没有风,地面上积满了金黄的叶子。不知是谁的手最先伸出来,一只,两只,三只手叠加在了一起;然后某一瞬间,大家张开了双臂,紧紧地围抱。

许可眨了眨眼睛,觉得有些脸颊冰凉。呼呼的风声从窗缝里钻进来,仿佛冬日里的黑色夜空。

“怎么不说话,害怕了?”林小雨开车的技术看样子很不错,正在有意地控制度。

“那家医院的情况怎么样?”

“我已经说过三次了,第四次,外商独资。属于我们的只有土地,还有源源不绝的空气,从医生到护士全是外国人。”

“说中文?”

“我还巴不得他们全不懂中文呢。进去后,注意少说话,没有人会把你的话当回事。”

精神病科说白了就是疯人院。抑郁症也好不到哪儿去,最高级的表现形式是自杀。许可正琢磨着下一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奔驰骤然拐了个大弯,度慢慢减了下来。“快到了,”她回过头来瞥了一眼,现他正在检查旅行包的拉链。“医院的内部网我们不曾切入过,他们采用的是特殊的服务器和特殊的布线,钱多的好处。我们只知道他们与外界的连接使用了专门的无线通道,必要时还会不定时地更换加密手段。”

“医院的保安怎么样?”许可说。车此时已经越来越慢。透过车窗,可以远远地看到医院的大门下站着身穿制服的保安人员。

“第二支总统卫队――当然,这不是真的。政要住院一般会带一班贴身人马,医院里有一幢专门的全戒备病房。除此之外,里面其他病房的管理就跟普通医院的没什么两样,只是对外界进行封锁。一般说来,医院不允许亲人陪护,一切由护士全权处理,就算探望,也有专门的会客区。”

眼前的光线突然一暗,轿车驶进了一片阴影当中。几秒之后,四周再次亮堂了。流畅地掠过了一排地面引导灯后,奔驰稳稳地停住了。打开车门,许可于是有幸目睹了有生以来最辉煌的地下停车场:通亮的微黄吊顶一望无际、仿佛悬浮于空……设有吸声孔的地面则透出梦境般的金黄……每一辆车都在温暖中静静入睡……细微的人工风款款而来、带着莫名的清爽……

这是一种全新的感觉。他深深吸了口气,不由得全身兴奋起来。

“祝你好运,”林小雨说话间重新点火,接着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我不方便过去。你还有什么事吗?”

许可避开她的目光,把头扭向透出一线亮光的出口。他磨蹭了一阵,最后说:“你认为我的技术跟那家伙比怎么样?”

……

“差多少?”

锃亮的黑色轿车开始移动了,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