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怎么不在家呆着?一辈子在医院,还不够啊?

阿以,你病了?

她亦回过身:你放屁。

这就是你的年夜饭?张唯侧头看我,微微试探有点怜爱。

沉默,一秒,两秒那又怎样?

在医院门口,我抽了一支烟,说,冷明哲,作我女朋友吧。

还有一扇门,与其他相比,都要小,而且紧闭,这是

看了一眼,印象极深,纤瘦的女孩托着画夹,从未见过那种淡然的表情,亦未现过如此复杂的目光。能让叶函为其奔波的,想必不是寻常女子。

突然间,什么东西扑到我的腿上,十分迅,我吃了一惊,忙停下脚步。

我说:要小心,身体不好就不要乱跑。

她看着远方,目光迷离但清醒。

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他笑出来,在无边的笑容里,一条路,望不到尽头

叶函要为阿以出书。

文项站在对面,一个刚毕业的美院学生,被吓得面色苍白。

Bar的门吱呀响了,我下意识的抬起头。

真的巧合,我的手不由颤抖,放回相片,叹了口气。

这单,签给谁都一样,签给一个有钱的帅哥不是更好?

几年来,睡的极不安稳,神经也变得日渐迟疑木然,膝盖动了一下,我眯着眼睛,大约有四五秒钟,才回过神来。

很失败吧?身为教授的才女,竟然有这样的孩子。只能怪你,嫁给了商人,只能怪他的父亲,用金钱擦去了浮在世界表面的美好。母亲穿着棉布碎花长裙,静静的微笑,然后侧过头,望着我:“小函,为什么不相信天使?

觉晓一下子站起来,双手支在桌子上,面庞离我很近很近,我这个人,可以什么都不要,她咬了咬粉红透明的嘴唇,又重复一遍:什么都不要。

莫名其妙的女人,我亦站起,低头看着她,突然笑出来,再多认识几个这样的人,恐怕我会疯掉:我有很多女朋友,你想让冷明哲排第几位?前十名,还是百名以后?

她连眼神都没动,自说自话,明天,我去接她回家,你,看着办吧。

阿以,要回来了?我愣在那里,觉晓与她,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多少人都拉不住的阿以,会被她接回来?两年来,习惯一个人吃饭,和不同的女人做爱,曾经对她的爱,似乎清空,不再需要我们的牵捆。它变成了一种象征,比我本人还要高贵的象征,我也渐渐懂得,两年前,她能离开,两年后,结果还是如此,阿以,永远不会选择心甘情愿,承认爱一个人,对于她,是一种卑微。

站在医院的大厅里,我感到一阵接一阵的晕眩,高而空旷的天花板猛烈的旋转,崩塌,透骨的来苏水携带着陈死人的腐烂气味,宣告病痛,死亡,离别以及一切的阴影所在。

小函!尖叫的仪器,沉重的呼吸,垂下的手臂,暗青的面庞,混乱的人群,护士一次又一次的电击,医生针针粘稠的强心剂

妈——

耳边又听到了此生唯一一次难以抑制的惨叫。

回过神来,已摇晃不定,喘息不均。

叶函!清晰而干脆的声音。

回,觉晓穿着高跟鞋,逆光而站,笔直的身影格外高挑,她的怀中抱着一个纤瘦的垂下手臂的女孩

几乎是狂奔过去,这一刻,我不能自己,我真的想放下所谓从容,所谓成熟去问问冷明哲,我他妈的在她心里到底算什么东西?在六百多天你的离去中,我不是不在乎的!然而怎么样,你明明知道,我不会可怜兮兮的挽留!难道一个爱字,对你来说,就难的比死亡更甚么?

她病了,我去挂号,你来的很快。觉晓一下子让我接过了阿以,摘下墨镜,动作优雅,大步的离去,空气中留下了5号香水的味道,杨依也用,但此刻多了些坚强,这个女人永远让我觉得坚强,她比阿以大很多,阿以总是有挣扎的痕迹。

现自己安定了下来,空气不再旋转了。低头,看着怀里的阿以,总是变了一些,不像两年前长不大的样子了,脸上沁着汗珠,面色苍白,轻皱着眉头。心沉了下去,这是痛吗?

她缓缓的睁开眼睛,望着我,出了类似哭泣的声音,却没有泪水。目光涣散,大概已是神志不清,阿以抬起手,在我的肩上打了几下,又拉住了我的衣领,动作无力却拉的那样沉重,她再次闭上眼睛,额头抵在我的胸口,睡了。

我有些呼吸困难,心口像堵住了,隐隐痛着,怀中这个女孩她并不美丽她偏激她残忍她离去时向来头也不回她在虚幻的世界中无法自拔她曾经钟爱美术她习惯书写她健忘她脆弱她总是死撑面子她从不乞求她右手腕上有暗红的疤痕她笑起来有颗小小的虎牙她做事认真她小心翼翼她聪明她沉默她侧身躺在长椅上就会难过她走路时习惯跟着别人她喜爱清淡的食物她讨厌女人哭泣冷明哲在我的内心具体而活生生的存在了,我适才明白,两个人,可以很近,日夜相伴,可以很远,生死相隔,两颗心,可以更近,完全契合,没有缝隙,也可以更远,就连一个转身离去的背影都无法触及。

她,就是我在最残缺的时刻遇见的最完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