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班向左,二班向右,包围敌人,要抓活的!”一个头戴大盖帽腰系皮带的小伙子,雄赳赳地挥舞着一把大砍刀,向他的手下“士兵们”吼道。

“冲啊,杀呀,别让鬼子跑喽哇!”“士兵们”亮着尖利的嗓音喊着冲锋,在住宅小区的楼道间与“敌人”展开激烈的肉搏。

小伙子指挥的一方显然占据了上风,他就像羊群中的一只骆驼,足高出“士兵”大半个身子,敌对的一方当然难以抵挡,他们开始逃窜。“投弹,赶快投弹!”小伙子大刀一抡又喊道。

追击者不顾一切向躲藏在角落里的顽抗之敌投掷“手榴弹”,一只只糠萝卜凌空飞向“敌群”,“哐——”一户人家的玻璃被打碎!

“小兔崽子们,有娘养没娘教的东西,这是谁打的!”破窗子里伸出头打卷的脑袋来,冲着楼下的战场使劲地骂。

“撤,赶快撤!”戴大盖帽子的小伙一挥大刀,闯了祸的“士兵们”跟了他一窝蜂似的钻进了楼道。

“战火”平息了,远远的还听得见那个女人在骂。惹了祸的“小兔崽子们”有些紧张,“不是我扔的,”“也不是我扔的!”他们开始推脱责任。

“别吵了,遇上这么点事就害怕了,将来一准是个叛徒!记住,不管是谁扔的,也不管谁来问,咱们都一口咬定说不知道!大家隐蔽好我先看看她追来没有。”小伙子伏下身子,探出脑袋刚要抬起眉头,一只大手猛然伸过来,一下钳住了他的耳朵!

“哎哟,这是谁啊?哎哟妈,快松手!”小伙子痛得嘴咧成了瓢,弯着身子直吸凉气,大盖帽也掉在了地上!

“瞧啊,还戴了顶小孩帽子,你个不着吊的东西!叫你别跟小孩玩儿别跟小孩玩儿,你就当是放屁,三天两头的给我惹祸,看我今天咋收拾你!”一位胖胖的中年妇女揪住孩子头的耳朵咬牙切齿地说。

“不许打我们的司令,不许打我们司令!”一伙孩子举起拳头怒气冲冲地喊。

“使劲,加油!使劲,加油!”另一伙孩子则兴高采烈地跳着脚叫。

“好嘛,昨天撞翻了老张太太,人家还没完呢,今天又砸老李家玻璃,你是不想好了,你是不把全街道的人都得罪到了不舒心是不是,我的活祖宗!”女人气极败坏地说。

“妈,你干什么呀,玻璃是我砸的吗?小明快告诉我妈是你砸碎的玻璃!”小伙子呲牙咧嘴地喊。

“我——不——知——道!”一个小孩一字一板地嚷道。

正热热闹闹有骂有笑,斜刺里一个中年汉子急三火四跑过来,一把扯住了妇女的手,“哎哟,这可使不得!快松手,松手!杨家嫂子别动气嘛,哪能这样对待孩子,这也太不给人家面子了,人家好歹也是个司令嘛!”

“真气死我了!一个大小伙子整天价领着一帮小孩崽子满世界闯祸,这还像话吗?你看看,还拿着个木头片子刀——我让你玩儿,让你玩儿!”妇女夺过刀去摔在地上,又狠狠跺上几脚。

“哎哟,这又何必呢!”中年汉子蹲下去,捡起已断成两节的木刀,转脸对小伙子说:“锦生啊,快劝劝你妈别生气,这话怎么说的!”

“牛主任,你别皮笑肉不笑的装好人,你也是的,当着社区街道的官儿,也该管点正经事儿,帮我家锦生找个事由干,你看,老是这样疯下去可啥时是个头啊!”妇女又转脸对汉子气咻咻地说。

“我管,我管,我正要管呢!”汉子拉过锦生,满面堆笑拍了他一巴掌,“你小子可真是个玩艺,打着灯笼都难找,我可真佩服你有这么多的小铁哥们,哪像我这芝麻大的官,谁逮着都可以掐一顿!”

“哎,老牛,你这是损他还是夸他呢!怎么小的不着吊老的也这么不正经,你们这是合伙气我呀!”锦生妈一拍大腿蹦起了二尺高。

杨锦生今年18岁,高中毕业,长得很像电影《小兵张嘎》里的嘎小子,也是一副精瘦灵巧的腰身,一个扎篷的刺猬头,一张鬼魅煞眼的瓜子脸,高挑清淡的眉毛,晶亮的小黑眼珠总是在快活地眨动着,这长像虽说算不上英俊可也十分耐看。他大学没考上,闲呆在家里无所事事,就带领着一帮孩子整天价招猫逗狗,闹得小区终日不得消停,居民们怨声载道,可又拿他没有办法,这孩子从小就没爹,老妈又厉害得能吃人,哪个敢捅这个马蜂窝找上门去告状,那不是吃饱了撑的自找窝心脚么,于是小伙子就成了这片小区的头号公敌,一只害群之马。

在凌河小区,杨锦生是公认的孩子王,放了学的小孩见了老师可以一拧脖子装作看不见,可见了锦生是一定要呼“司令”的,而锦生上边也有头儿,那就是社区的行政长官牛主任,这牛主任5o多岁,瘦高的个子长挂脸,八字眉眯缝眼,嘴巴子每天刮得青,两个嘴角总爱上翘,看上去就那么喜庆那么阳光那么惹人笑,他早年死了媳妇身边唯一的女儿也早以成婚。这两天,牛主任答应要给锦生安排个工作,锦生妈就让锦生每天都上社区办公室来盯着,生怕这事儿给搅黄了。可锦生做事并不认真,得过且过,他妈实在逼得急了,他就嘟着嘴上居委会里走一趟。

“头儿,我又来报到了,”锦生推开办公室的门扫一眼屋子里的人,一屁股坐在长条凳子上,懒洋洋伸长了胳膊打了个哈欠。

“哟,司令驾到,有失远迎!先喝点水吧,不成敬意。”牛主任端着水瓶子笑嘻嘻凑过来,挨锦生坐下,把瓶子口对准他的嘴,被锦生一把推开。

“我说牛头儿,你别老是让我看报纸学政策的,我都来三天了,你给我算出工了吗?”锦生侧过脸来立着眉头问。

“这小子,还没怎么着呢,先要起工钱来了,你以为我是开粥棚的,谁来都给弄一碗?你得先进我的庙,剃度脱俗当和尚才有饭吃,明白吗?”主任忍住笑放下杯子,两手胸前一盘。

“那你也是给我个准信啊,别让我来回的瞎跑,我这还挺忙的呢!”锦生说。

“哟,你还挺忙的!年纪轻轻的你忙什么忙,又忙着去打人家玻璃揪着猫尾巴上树?敢情倒是我们闲着没事干,找你来逗闷子!”主任拍了锦生一巴掌,略沉吟了一下正色道:“锦生啊,我看这样吧,我交给你一项工作,你要是能胜任,我就聘请你做咱们小区的正式工人,你看怎么样?”

“真的?不蒙我?行,那干啥活儿,你就吩咐吧!”锦生一下坐直了。

“别急,我先给你出道智力测验题,你听好了,这可不是你们玩的那个脑筋急转弯,一定要正面回答。问,咱们这个小区最知名的人士有几位,他们都是谁?”牛主任眯细了眼睛紧紧盯住锦生。

“这个简单,您就是一位,德高望重又是管咱小区这片最大的官,谁不知道您牛大主任的名字,您不知名谁知名!”锦生指着老牛鼻子说。

“拍我的马屁是不是?可答得不对,我到学校去走了一圈儿,没几个学生认识我。”老牛苦笑着摇摇头。

“那就是冶炼厂的齐厂长,人家手下管着四五千号工人,哪个不知道他的大名!”

“也不见起,据我所知,他们厂里就有不少工人没见过他。”

“你是说还得常见面?那肯定是本市电视台的女主持人,叫什么舟的那个人,大家都看电视的嘛!”

“什么舟?胡诌!你都叫不出她的名字来还知名个屁!你还是跟我上外面走一趟,然后你就找到正确答案了。走,咱爷俩现在就开路!”老牛不由分说拉起了锦生向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