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春雷阵阵,秋叶飘落和雪花纷飞,总教人深刻体会到时光流逝之飞速,恍惚间便一年又一年。

不过他不高兴她也不怕,系好小衣的带子,赤着脚走过去,两根食指按住他嘴角……往上推。

她转回头,拍拍杨五的手,温声道:“我是冲昕的师姐,他小时候,在我身边长大的。你莫怕。”

“说什么呢?说我坏话呢?”赵三听见了一耳朵,挥着勺子从厨房的窗户里喊。

年轻人最快活的,便是爱人对自己热情的回应。饶是冲昕冷静自持,也忍不两手牢牢的握住她一把纤腰,不肯再放开。

“你们今天做了什么?”冲昕问。

杨姬的面容有异,道君吩咐过了,徐寿多看了她两眼,笑道:“可用了朝食没有?赵三给你送下去了。”

冲昕杀入那人洞府,虽最终一剑挑了邪修,却也为邪修的魔刀所伤。伤口上裹上了戾气与恶灵,已经不是寻常丹药可以救治。须得闭关静养,将其炼化才能收敛伤口。

待飞离了炼阳峰,他才敢去打量杨五。她穿着华丽的衣裙,不便骑乘,侧坐在疾风狼背上。火红的斗篷,衬得她的脸白皙如玉。周霁其实很喜欢从前她肤色如蜜的模样,可能是他品味与众不同,总觉得那样的她,另有一番独特的风情。

对她不得不承受的痛楚,无能为力。

看她能得了道君的欢心,大家都替她高兴。

“是呀。”

冲昕一直微笑着以神识注视着她。他喜欢看她头发披散,站在书架前专注阅读的模样。他不许她在别人面前披头散发,却喜欢她在他面前这样随意。这是两人间才能有的私密之态,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

“……就被道君嫌弃了,立刻赐我辟谷丹让我禁食,又赐我冰梅津露丹让我排浊。嗯,我想想……”杨五用牙梳轻轻触着下巴,一下一下的,假装回忆的模样。“哦,是了!一天两粒,连服三日!”她斜乜着他。

杨五对他笑笑,闭上了眼睛。

杨五这事若是让旁人撞破了,那真是三百年的老脸都没地方搁了,冲禹真人苦恼的想。

好了,就当个收藏品吧。杨五把他收进了乾坤袋中。

“琼果的汁。”他说。舔了舔她的唇,勾卷着她的舌头。

他解释了,杨五才恍然大悟。原来这童儿就出生在长天宗,父母都是内门弟子。如他这样的孩子,从小就在门内随父母修炼,也能早早的领执役之职,一边赚取灵石,一边借着便利在门内各处学习。

靠你了!杨姬!

连徐寿都没发现,毕竟徐寿也是男子,不好长久盯着她的脸看。而道君,常常不用正眼看她。她自己回来之后,也未仔细照过镜子,所以最早发现端倪的,却是苏蓉。

杨五扶着周霁的手上去的时候才知道,修士御剑,看似是脚踏飞剑,其实剑身为一层灵气包裹,修士的脚是踩在这层“气”上,仿佛悬浮在剑上,却又与剑身几如一体。然而对飞剑来说,杨五就是“外来者”,她和飞剑并不是一体的。她踩上去,便有一种踩在厚厚的地毯上的柔软感,剑身微动,她的身形便跟着一晃。

杨五的作息早已经养成,晨光透窗的时候便醒来了。冲禹说今天便送她回去,可她却想到了冲禹那几大屋子的书籍……洗漱完毕,将头发束起。换了身衣裙,她便推开门,往那藏书之地去了。

“恐怕还是迎风丹的缘故。我用的丹方并非原方,是我自己修改过的,待我再研究研究。你……先留在这里。”说罢,带她穿过庭院,去了一间院落,指给她一栋小楼:“今日且先歇在那里。”而后匆匆离去。

“我又不想做丹师。不过是因为丹药司的活儿轻省罢了。后来执事师兄就看中我,推荐我来道君这里了。”比丹药司还轻省,拿的灵石也更多,简直不能更开心。

杨五才这么想,耳边便响起男低音般的声音:“醒了?”这才发现,原来身后的暖意,是因为偎着一具温热的身体。

杨五耐心道:“是的,因为我不识字,我是来认字的。”

事实上,徐寿留在外面,她自己被执役女弟子领进去的时候,进进出出的女修,都忍不住多看她一眼,目光中多多少少的带着惊讶——都觉得她黑。

“那自然是够的。”徐寿笑道。一边说着,一边打量她。

“徐寿。”他轻轻的唤了一声。

这个姑娘七情六欲都上脸,虽然有很多小心思小情绪,却让人能一眼就看到底。杨五看她眉梢眼角的得意,有些好笑。忽然想起来问:“苏蓉,你今年多大了?”

但他的眼睛却没有病弱之感,漆黑深邃的眸子,目光散漫中偶尔流露一丝锐利。便是杨五这样阅历的人,也为那一丝锐利所压制。

等到收拾停当,肚子适时的叫了起来。中午的饭菜虽然味道一般,但也是饭菜啊。杨五取出玉瓶,倒出一颗辟谷丹,叹口气,认命的放进嘴里。倒也神奇,随着丹丸在口中融化,饥饿感真的消失了。她又打开另外一只玉瓶,苏蓉说道君交待,让她一日两颗,连服三日。熟悉的冰凉梅香充塞竹舍,闻到这个香气,杨五呆了一下。她捏起那灵丹闻了闻,又凑近仔细观察了一下隐约可见的花纹……

徐寿“咳”了一声,道:“是。别那么多废话了,快些登录了,我们还赶着去吃午食呢。”

“是。”杨五承认,“我家传武艺,便是刀法。”

苏蓉板着脸:“别逗我,我认真的。”

待飞舟悬于地面半尺之地,冲禹带着杨五下了船,侍女上前行礼道:“见过真人。”

下了楼来,冲禹已经在坐在大厅里喝茶。看了她一眼,便道:“服了冰梅津露丹?”

知道啦,道长你真的很厉害!所以,再便宜一点吧!

“有仙长扑灭了。旱情就解了。”

待那些人退去,冲禹将几只箱子收进他的储物法宝,问杨五妮儿:“可吃好了?”

杨五妮儿懂了:“所以我……一个灵窍都没开?”

这一次要轻柔的多,一股柔和的力量自头顶灌入,一触即走,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不适的感觉。杨五妮儿睁着眼睛,无声的看着男人,等待他的评语。果不其然的,听到他叹了口气,道:“果真,一窍不通。”

她磨了她爹许久,再三保证不会弄丢,终于磨得她爹允许她带着家里唯一的一把柴刀上山。她便每日里都上山,回来的时候不仅会带回来能吃的山物,还能砍回柴来。这些从前都是要父母或者哥哥们才能做的事,现在都由她一个人包了。家里的劳动力获得了解放,爹和哥哥们专注于田里的活计,娘在家烧饭、织布,四妮儿也不需要再和她一起进山,可以留在家里接替大妮儿的活——纺线。

杨五妮儿的大脑里不知从哪里窜出这么一句。下一瞬,一股怪异的压力自天灵盖冲击下来,她只觉得脑子“嗡”的一下,身子晃了晃,就软到在地上了。她娘惊呼一声,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快步跑过来抱住了她,慌乱的问:“仙人,我闺女……”

“吃吧。”她说。说完,就转过头去抹眼睛。

她隐约能感受到自己的脑子里似乎装着很多东西,但却好像隔了一层薄薄的却柔韧的屏障。她知道它们在那儿,就是无法穿透那层屏障实实在在的抓住它们。

变化只需要一炷香不到的功夫,当她的身体又一次从平平板板变成玲珑有致,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裳。额发汗湿,贴在皮肤上。脸颊是缺了血色的苍白,看起来柔弱无力。

她听见冲昕的声音问:“还要做什么吗?”

冲禹的声音道:“没有了,她休息一下子就好了。”

冲昕的声音道:“那我带她回去了。”‘

那个人便俯身把她抱起,动作僵硬,没有了往日的温柔。杨五余痛未消,身上乏力,便靠在他肩头。视线里,能看到他光滑的下颌和凸出的喉结。这些,她都熟悉无比。

出了正堂,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冬日寒意还未消尽,杨五衣裳被汗浸湿,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冲昕微顿,立刻以灵力将她裹住,隔绝了寒气,顺手把她的衣裳头发都弄干了。

回去的路上,她听见他问:“每次都这样吗?”

她知道他问的是迎风丹的事,便“嗯”了一声。冲昕便不再说话,驱动飞剑,一路沉默,流星一般很快就回到了炼阳峰。

落了地,他问:“能自己行走吗?”

杨五的力气基本恢复了,便自己下了地。这才看到,他们原来站在她的院子里。她转头看他,冲昕却看着别处,道:“收拾东西,搬到我那里去。”

从前,他和她商量过这件事,被她哄着撒娇着糊弄了过去。现在,她明白,他是在命令她了。这命令,不容她抗拒。

她一言不发,进了屋子,片刻后便出来了。有储物法器就是这点好,搬家方便。

冲昕揽住她的腰,腾云驾雾一般瞬息就到了洞府门口。放下她,他便朝里面走去。杨五静静的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