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说话,他们渐渐走近了。她认得其中几个是本村的少年,却也有个从没见过,不免多看了两眼。

读书虽重,总不能一家老小去喝东北风。万一柳大娘迟迟敢不回来,还指望这些过日子。

虽是强词夺理,却也有些靠谱。历年大雪封山,确实有野兽跑到村里伤人伤畜的事情,只得依了她,大冬天的和泥巴。

林小五晃晃腰间的钱袋:“你赢了,下旬的钱粮你掌管!”

她头也没回,理也不理。

概因刘氏姑嫂总爱畅想未来,而他沈少爷不幸成为畅想对象。

孔氏说了几句场面话,刚想出去安排茶点,却见二妮儿小心翼翼端了三盏茶进门,她心中一惊,背过身要接茶,狠狠的瞪着她。

孔夫人照顾她良多,又不吝教导,可谓半师半母,钱多多感念她,极想让她多多开颜。

她低头,应了声。

“满山家房子也少,你和近东住着不便,不如搬去我那里和我作伴呀。”

刘氏不好说话,钱叶儿出场了。垂泪哀怨道:“果然婶娘听了村里人的闲话疑心我嫂子不成?”

钱多多心里嫉妒,默默的嘀咕。林小五该不是柳大娘私生子吧……

钱叶儿见状,道:“不如把新的给她用,也免得婶娘不高兴。”

林小五赌气:“我做便做,总也比你做的要好!”

她笑盈盈,头上簪了双鱼报平安的银簪,黑鸦鸦的乌发衬得她肤色白皙:

钱多多心里恨她,脚下不停,走出院子就跑起来。

“小姐身子丫鬟命,谁叫她是灾星下凡,生来不祥……亲娘和亲娘舅都容不下她。再说我也没说什么……”

庄户人家的女儿,哪个不是自小就下田做家务。只钱叶儿,刘氏教导她持家女红,她想做便做,不想做也从不强求,将个本就漂亮的人儿养的白白嫩嫩,比有些富户的女儿更加娇宠。

吃饭期间又有许多村妇闻风而来,有的打听城里的老爷可招家丁,有的询问新近流行什么鞋样子,还有托柳大娘去省城捎带胭脂水粉的。柳大娘忙了一大通,临行前叫过林小五悄悄嘱咐他照顾好二妮儿。

一来,她怕人们将她当成了妖孽;二来,天生小心谨慎的性子作祟,她对眼前的所有一切持怀疑态度,担心所有人都要害她;至于第三么,则是发自心底的讨厌柳大娘的身份!

骡车停下,柳大娘掀开车帘,一眼扫见发呆的钱多多,似乎有些诧异:“醒了?”也没指望她回答,径自吆喝其他人:

少女见状不忿,却又温柔的质问她们:“婶娘们都是长辈,按理我一个做小辈的不好说这个话。但今天又不能看着我嫂子吃人闲话——自打妹妹到了我们家,吃穿都是和我一样的,虽然婶子隔三差五的往家捎几文钱,但婶娘们也都知道,如今这是什么世道?那几文钱够一个人吃还是嚼?二妮儿饭量又大!我们不过看在都是亲戚的份上,能照顾就照顾,却没

钱多多想了又想,权衡利弊,不得不承认他的分析有道理。只得别扭着答应,只是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便沉下脸不肯搭理林小五。

其实林小五另有想法,只不好说给她听。

柳大娘早就谋划自己做上门女婿,若说此时他们双双拒绝,只怕柳大娘要以为是自己出尔反尔,教唆二妮儿。万一她一怒之下将自己赶走,可怎生是好?

几人心思各异,晚饭桌上气氛就很是沉默。

用过饭后,孔近东到了孔氏房中,道有话要禀。

不多时,只听的孔氏怒道:“休得胡言!”

孔近东跪在床边,道:“母亲息怒,且听儿说。”

见孔氏怒气稍减,道:“二妮儿妹妹聪颖非常,对母亲也极是亲近孝顺,将来有她陪伴孝敬母亲,儿子也能更专心于学业。况且儿子对她,对她……”面露羞赧之色,强撑着道:

“如今她不肯嫁与小五。母亲若提,柳大娘必是赞同的。照例婚姻大事皆有父母做主,儿不该产生非分之想,只是儿子……儿子……只求母亲怜惜儿子……”

顿首不止。

又道:“若然母亲顾忌那些谣言,却是不必。天象之说,或与国运相关,又怎会和一个小女子扯上关系。至于说克六亲的说法则更是无稽——我们和她朝夕相处也有三年,怎地我们无事,柳大娘无事,小五也无事?”

他一番说辞,气得孔氏胸口发闷,起伏不定。

“逆……咳咳……子……”

断然道:“无论你如何巧言令色,我却决计不允!”

“她家于我落难之际伸手相助,这份恩情我铭记心头。然你是娘的命根子,是孔家唯一的香火,容不得半点闪失!无论传言是真是假,都不能让你以身试险!”

孔近东见母亲气得连连咳嗽,不敢说话,只是不断顿首。

孔氏缓了口气,道:“你当我只为传言么?”

她目光幽暗:“你可还记得三年之前,沈家少爷尚在邻村守孝,你常去往他家走动。我叮嘱你远离内院,切切不可接受丫鬟的馈赠?”

孔近东怎不记得。

她道:“我儿天资聪颖,将来自大有前途。那大户家婢女虽富贵,却绝非我儿良配。只等你今年考过县试,立时就是秀才,先不提将来前途如何,单单有了秀才名头,何愁寻不到良配?那刘氏目光短浅,自恃他家妹子长相貌美,当初执意退亲……她一味攀附……沈家大户人家,又怎看的上她?哼,还不是蹉跎至今?”

察觉偏移了话题,道:“二妮儿虽好,我也喜她聪明伶俐。然她娘做的是牙婆,虽赚得多也能出入高门大户,却终归是伺候人,下九流的行当!你将来一朝考中,为官作宰,可是要给人戳着脊梁骨笑话有个做牙婆专门拉皮条的岳母?”

她心中着实气愤儿子不争气,说话未免刻薄了些。

孔近东讷讷:“待儿养家,让她洗手不做便是。”

孔氏冷哼:“一入娼门,终生为娼!你当娘争死也不叫你随着林小五做些货郎生意为的什么?”

他未及其母思绪缜密计划远大,一时怔住。

孔氏冷道:“你且记着。娘在一日,就绝不容许孔家娶了她做媳妇。若娘随你爹去了,你却一意孤行,娘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

孔近东听她说的凌厉,一时无法。

孔氏又道:“我累了,你自去休息。只记住,无论她和林小五的亲事成与不成,从今往后你只以礼相待,少与她碰面说话罢!”

孔近东回得房去,望着桌上粗瓷瓶中插得一把鲜花发呆。

他今日下学,在村外碰到柳大娘的马车,一同回来。听得柳大娘说到了要为她和林小五定亲,一时如遭雷劈,心头滋味万千,竟全是苦的。

及至后来她不愿,他心头甜丝丝的,不顾羞涩去向母亲禀明心迹求母亲为她定下二妮儿。谁料母亲平日那般喜爱于她,却无论如何也是不肯……

眼神恍惚,仿佛她就站在自己面前,背着光,手里拿了一把鲜花,笑吟吟:

“孔大哥,你功课忙,没空上山去,我帮你把春天带回家来。”

又仿佛她和林小五碰头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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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学习写字。林小五嘲笑她写字如狗爬,自己为她辩解,道她年纪尚小,力气不足,如此功力已是不易。她朝林小五拌个鬼脸,又对自己笑的欢喜:

“孔大哥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