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义轩倒没想那么许多。内院妇人的复杂想法,他自然不晓得。因母亲说孔近东学问甚好,家教也好,让他多多来往。他幽居山村,连个说得来的同龄人都没有,难免寂寞,因此生出结交之心。

林小五想起娘亲死于非命,钱多多则想念现代的双亲。

林小五来喝水,探头敲了一眼,伸舌头,取笑道:“二妮儿,你把彩绳绕在一起,莫非要绕线团?”

柳大娘赞道:“这孩子真是用功!”

这话却是在挑剔了。

柳大娘环顾四周,道:“只是房子老旧,连窗户都开的小,阳光也进不来——寄人篱下,却也难免。”

赶快去摸钥匙开箱拿被褥。

林小五巡过一趟走回,她保持原状傻着不动。他探头瞧瞧,气得一把夺过鞋底,道:

任凭林小五如何巧言,都不肯再接受。

忙碌了大半个早上,饭快做好,钱满山和巧儿、钱叶儿陆续走出房间,洗脸擦牙。钱叶儿又说没了柳条枝,让她去村头折一条,她拿着木勺,望了一眼刘氏,刘氏骂:

他一叫唤,平素在一处玩耍的孩童们也都纷纷跟上,叫着跳着:“揍傻子去喽;揍二妮儿去喽!”

刘氏对二妮儿不假辞色刻薄至极,对待亲妹子却疼爱有加百般宠护。一来是钱叶儿和哥哥嫂子年龄相差大,她出生时父母已年迈,几乎算是刘氏一手养大;二来刘氏这些年屡失亲子,钱叶儿养在身边,就和她的亲闺女无异,每每慰藉她的心。

巧儿幼小,想了半天没明白,直问:“婶娘,为什么和尚能娶老婆?”

照例没得到任何回应,她也不在乎,自言自语道:“让他陪着你,也省得村里野孩子总是欺负。”

嘲笑钱多多的女孩儿也是一愣,咬住下唇,眼泪就流了出来。

“可不是,平日里就克扣二妮儿的口粮,动辄打骂,仗着二妮儿是个哑巴没法告状,还不知二妮儿受了多少欺负——可怜见的,都是爹生娘养,柳大娘也算个精明人,怎么就看不出来钱家的那坏心眼呢!”

他又是苦笑。

自家连咸菜也没备下。

虽说此时种上菘菜并不嫌晚,但附近却无菘菜种子出售。他四处碰壁,沈义轩不以为然,道到了冬日送来两车菘菜,不愁过冬。

林小五只是不允。

钱多多忽而转念,问他家菘菜是种是买,沈义轩哪里知道这些,特地派人回家问了管事,回说每年都种上一些,众人大喜。

林小五和钱多多亲自上门,问他家管事买了许多菘菜种子。得知是少爷朋友,他岂有不肯。坚持不收种子钱,奈何林小五坚持,也只得象征性的收了几串钱。

因钱多多问起冬日还有什么可吃的菜,他沉吟片刻,道:“京师附近有暖棚,我家今年打算买菜运来。若说露天生长的,也只得惯常食用的白萝卜。”

钱多多心道没鱼虾也好,自家可吃不起暖棚蔬菜。

问他再买些萝卜种子。管事带了他们去库房选种,钱多多眼尖,角落几个大箩筐中盛着许多细长的胡萝卜,她道:

“原来这边也有胡萝卜!”

管事瞧了一眼,道:“可是说胡参?”

她纳罕:“胡参?”

林小五见她不解,道:“胡参原是有人从胡地带来,因它长的极似人参,故而称为胡参。”

管事笑道:“可惜毕竟不是人参,味道也不佳。原是有人送了几筐,家中人人吃不惯它的味道,扔在这里发霉。”

胡萝卜原是海外植物,营养价值极高,她倒不知,怎地又变成了胡地的植物。反正这里是架空,想来老天把各种事情胡乱安插,早也忘记了史实。

他们不稀罕,钱多多可稀罕的紧,忙道:“既无人稀罕,不如卖与我。”

管事道:“卖且不值,反正也无人要吃,丢着也白白发霉,不如就送与你们。”

林小五坚不肯受,到底又花了一串钱买下几筐。

几大筐胡萝卜不好带走,还是管事为他们借了牛车送回。

他们去选种当日沈义轩随父出门访客,第二日方归,迫不及待跑到她家,大呼小叫:“我听说你们买了胡参,我骂了管事一通——那东西有股子怪味,却不好吃!”

钱多多正得意自己慧眼识珠,被他一嚷不开心了,道:“狗拿耗子,左右不给你吃!”

好在孔氏没听着,否则又免不了训斥她一顿。

林小五也是担忧,问:“虽不值钱,却也是上天恩赐,大家都吃不习惯,烂了却是罪过。”

她一笑:“不是说咱家没腌菜?我且用这腌菜,刚好冬日食用。”

他们将信将疑,只是钱都花了,也只好信她。

接下去几日,林小五和孔近东日日泡在田中种上菘菜和白萝卜,钱多多则在孔氏的带领下采野果,摘野菜,和着胡萝卜一并腌在大缸中。又在孔氏指导下缝制棉衣棉鞋棉帽,每日忙得团团转,不得一时空闲。

如此忙得将近一月,总算在冬日第一场雪落下之前收回了地里的菘菜。可惜种的时候晚了,长的弱小,但无论如何,有了过冬的菜。

他们正自庆幸,柳大娘亲驾马车送回了整整一车大颗的菘菜。几人都道,早知能买,就不必忙里忙慌的去种。

担心太多吃不了,她回忆着后世东北腌酸菜的步

重生之若娘笔趣阁

骤,将自己种的,营养不良的菘菜又腌了满满一大缸。如此,不止冬日,就是青黄不接的春天也有菜可吃。

柳大娘送回了菘菜,又送了些过年的银两,却不能在自家过年。她收到了音讯,在京城的老母旧疾复发,盼着女儿前去侍疾。恐怕年前敢不回来。她重托了孔氏,又好生叮嘱一番林小五,依依不舍离去。

钱多多本来盼着亲娘回家过年,有娘的孩子有肉吃,她娘手里有钱,不愁吃香喝辣改善生活。谁料柳大娘擦了擦眼泪,摸了摸她的脑袋,叮嘱一声好好听话,扬鞭而去,顾自本想繁华的京城,把亲闺女丢给了磨刀霍霍的林小五。

她欲哭无泪。

林小五就是葛朗台呀葛朗台!

至于孔氏?

她拿胡萝卜喂大黄都要被孔氏骂!

望着娘亲远去的马车印,钱多多失落的站在寒风中,四十五度角望天,无限惆怅。

因入了冬,天气一日冷过一日,早都换上棉衣。她很想穿一穿孔氏新做好的小袄,她却珍重的叠好锁进箱子里,道,新衣裳留到过年穿。

钱多多不忿,手指林小五:“凭什么他能穿新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