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丰小说网 > 寒剑落花 > 第四章 踏雪寻梅梦难圆 痴心儿女古来多(5)

秦川倒未顾想有防他接下就是这么一句,直感脸上一热,微生难名自失窘意,但见剑洲完全未曾顾察到,再受过自己那一厉喝后,似一心急于述完此段实属羞于启口却关紧必说之私密情节,而无顾旁它的一径下述道:‘我顿被惊吓得再也不敢乱动!一时间竟束手失措、大受其制不能挣脱,那得禀凡天赋再加后天多年勤苦修成的高强武功竟似尽受伏压、消弥无形,体内强胜满充的唯剩那猛烈愈冲地药力情欲!而她还大知趁势追进、不予多待,紧下来又对我一边无疏紧抱、一边热烈亲吻起来!我顿时欲火冲腾地周身血脉都似炸裂开来!激奋起全部唯存抗力强相避阻,总算还能得一时抗过之机再出警叫:‘别这样晴妹!你先停下好好听我一说:我可测定相保我爹他是一定不会反对咱们的事的!你千万别干傻事!快放开我!’

父交代完正事之后,只要再无甚正经要事,且我料测应也不会再有的,我立刻便日夜兼程地赶回来寻你。’

剑洲轻叹了口气,直身立在堂前,目投前方回思道:“爹还记得么?就是祥治二十一年的那个深冬,爹正带我在洛阳城同道门中议事,华山派顾掌门忽然送来密报,说平北王府突然连日急征粮草、囤积储备,其行居心叵测、甚显可疑。平北王江家世居长安、久揽兵权,对朝廷威势日重,早在我曾祖公尚处朝堂时,就曾向智帝提警过此情。而当今王府此代世袭的王爷江冠雄武艺卓、屡建战功,更是居功自傲、野心勃勃,曾多次公然口出妄语、狂藐群臣,全不把国朝法理放在眼里,我秦家觉他早怀谋逆之心、对他注意已久,是以那次接到信报后,爹便命我连夜起程赶赴长安,协作顾掌门一方探查详情。

月明即搬起旁边的彩墩坐到她面前道:“二姐,你现在只是刚回来,好多事还不习惯而已。哥哥姐姐他们和家里的每个人都是极好的,过一阵混熟了你就知道啦。”无垢却缓缓摇了摇头,内心的伤感之意不自禁便流露了出来道:“我和你不一样,你自小便和他们相伴共处,一起吃一起耍的,我离家已经十年了,这会子才在一起,他们对我再好,感觉上也生份得很。尤其是爹,也不知究竟怎么,我一看见爹,心里就害怕……”

无垢一阵羞涩,慌忙垂下头去,但是得到他们、尤其是凌霄这样一个俊秀儿郎的这般夸赞,心中也颇为窃喜。凌霄见月明神情俏憨好笑,忍不住持扇柄在她额顶轻敲了一下,戏谑道:“还傻乐呢你!咱们家的女孩儿一个比一个生得漂亮,就你长这么丑,将来看怎么嫁得出去!”

蓝衫少年收式而立,既不乘势追击,也不骄得懈怠,沉稳解下腰间佩刀持于手中,一派谨正之色道:“久闻大师平生绝技乃是一套开山斧法,就请亮出兵器。”

心内这么想着,却见那蓝衫少年闻言微微一愣,似忖了一下,随即便一扬手,将那柄佩刀抛向了场外一本家跟从的手中。灭顶知他这一举动是摆明“你即未携兵器那我也不用兵器”的要与自己公平竞争之意,又听他颇显坦诚道:“如此大师的成名绝学无法施展,是晚辈占大师的便宜了。”不由得暗自感叹了一声。

秦忠本早提着心,见情更是惊急,大叫一声;“灭顶!咱们来较量一下!”挺身冲入灭顶和谢坤之间。灭顶本一心都放在谢坤身上,急欲向他报复,冷不防又被秦忠横插一杠,登然躁恼道:“要你多事!”斜手一掌、呼呼生风,直朝秦忠劈去!秦忠立觉一股劲风迫面,须皆飞,耳听谢坤急叫道:“小心哪大叔!”急忙旁躲,正大感有些难以应付,身旁又冲上一条身影,抢迎上灭顶。

此言一出,举座称奇!那少女看着夏盎,一双秀目盈盈生光,接过酒杯便仰面一饮而尽,然后将酒杯向旁一搁,俯身下拜道:“多谢公子。”夏盎急忙扶起,二人一时相视,座中原本有那爱多事凑趣的人,见他俩一个是丰神秀逸的少年书生,一个是花容月貌的二八娇女,又是这么特殊的一副情形,竟高声叫好,噼哩叭啦的乱鼓起掌来!那少女顿时面上一红,含羞低下头去。夏盎却撇嘴一笑,依然是一副漫不在乎的神情。

那年青弟子面上一窘,大露不满,却垂下头没敢再言语。他身旁坐着的另一名弟子干咳了两声,低声说道:“大师兄,这里已地近京城,大秦世家就在京中,我们用不用备个帖子向忠正府投拜一声,以示对秦盟主他老人家的尊重……”话音还末落,那大师兄便已挥手打断道:“不必了!他秦家虽然名震江湖,与咱黄山派却也素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扯不上多大关系!咱们此番下山,拿住那姓萧的叛徒是要紧,其余的事师父都没有交代,就不必理会那么多啦!”

剑洲在外面看得钢肠几断,真恨不能立时便冲入将她救起!可其实也早思到先别说王府守备重重、兵将成军,就单只眼前这一个江冠雄,自己也决计讨不了好去,那样自己身陷是小,雪晴和梅孝却又待倚靠何人?当下强压悲情、力稳气息,一动也不敢动地向堂里暗窥,防止被江冠雄有所察觉。同时间但见江冠雄凶光一暴,声色俱厉的断喝一声:“住口!”,随下便厉语如流道:“他江南秦家世代与我江家为敌,我江冠雄本人和他姓秦的更是仇深似海、势不两立!那秦剑洲当初出道不过区区一年,就已经声起四方、名震江湖,同他爹秦川一样,整天什么忠啊义啊的,时不时的便要与我作对!想我江冠雄堂堂一代王爷将帅,保疆护国、战功赫赫,哪个还要他姓秦的来自充英侠、多管闲事!江雪晴,你给我听好!只要曾是我江王府的人,除非是死了我管不到,否则任哪个也别想同秦家的人有所亲染!你要怪,就怪你自己投错了胎,谁让你娘一家当初贪恋王府权势,费尽心机讨得我父欢心,硬是让你娘死缠烂磨地攀嫁给了我。哼,你而今自是巴不得不姓江,我还只恨不能当初没你们这对实是多余的母女呢!”

雪晴缓缓跪起身子,悚怔半晌,又竭力求幸道:“爹,只要您高恩应允我和秦哥在一起,我会和秦哥说,我们一家三口从此隐姓埋名、远走他乡,绝不再涉足这世面江湖中半点事情便是。以往的种种是非恩怨,也再与我们无关。求您念在我好歹也是你亲生女儿的份上,能全当善心,放我们一条出路。”

江冠雄嗤然冷笑道:“你想得倒真美。”微停了一下大露诮色,又道:“你肯,他肯么?”雪晴登无比急忙道:“他肯!我知道秦哥他一定肯听我的话!”江冠雄神色又一厉,喝道:“到了此刻你还兀自在痴人说梦!秦家的人我清楚得很,那秦剑洲乃是秦川的长子,年纪轻轻便已声名远播、游交广泛,自是秦川心中第一得意紧要之人,将来必要接掌秦家、位登盟主。就算他自己贪恋儿女私情,甘心为你从此隐退无为,秦川又怎么可能同意由着他的宝贝儿子跟你这么一个尤为仇家的女子自弃前程呢!”

剑洲眼见雪晴顿然神色一黯,随后便大露忧疑、目闪不定,似乎已颇为其父之言所动。不由自思到:“想我与晴妹结为爱侣后,虽不免对她言及家事,可因她每次一听及此就会变得情绪有异、抑郁自沉,后来便极少再说起这些。是以从未对她有所告知我本非爹爹亲子,也非爹爹侄辈,而其实是我爹的外甥,依照我秦家祖规,是不能接掌秦家门户的。”正想着,却见雪晴转而又大现不甘、执意不改道:“不!我先管不得秦老爷子怎么想,我只要爹您先能答允!爹,求您看在父女情份上,就同意让我和秦哥在一起吧!”

江冠雄的表情又大怪起来,目光似诮甚异的俯睨着下跪的雪晴,静视斯须,霍然仰面便是两声大笑,笑声直冲华梁!在外的剑洲耳膜被震得一阵嗡嗡作响,心神大凛!但见里面的雪晴更是面肌震扭、急掩双耳!随后放手一望已笑毕的江冠雄,满面惊惧不定的紧张慌色!而江冠雄也直瞪向她,这转瞬间那心意难测的双目中便已是凶光大露、杀气腾腾道:“你给我趁早死了这份心!秦家虽早已远退朝堂,却在江湖中技高群雄、位居盟,历代人才辈出、呼应甚广,又素来极好多事,乃时时制肘于本王之劲敌!如今他家人丁虽不及祖上那样兴旺,可也是龙虎争起,尤其是那秦剑洲,我早有所闻,江湖上四处盛传他武艺群、胆识过人,哼哼,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哪,此人必为我后日之心腹大患!以前本王还没刻意重视到他,倒是你干下的好事提醒了我!现在我不妨老实告诉你,他远在江南京都也还罢了,他若再敢跑到这长安来,我就叫他来得去不得!”

雪晴顿时“啊”的出一声惊恐已极的大叫!紧接着便手背掩口瘫坐向后,矍目怔瞪,一时几如被震傻了般;顷刻后又如雷击顿醒般仓惶扑起,手足并用的朝前跪爬去!直到高台阶下,对着高高在上的江冠雄涕泪交流、恸骇哭求道:“爹!父王,我求求你,求求你千万不要害他!这所有惹您大为恼怒的事都是我的错,同他没关系……您要怎么惩治我都可以,别迁怒到他身上……我……我也再不敢存任何地非份之想了!我不和他在一起,只求你别动害他的心!他若到长安来啦,你也别害他!爹,您也是可明料得秦哥他当然是会再来长安的!您就答应了我行吗?您一定得答应我啊!我求求您啦,爹!”

可无论她怎么这样竭尽伤力、反复唤求,江冠雄始终森然不理。待得一会儿她溃然声弱后,江冠雄忽的扬手一下便将那案上纸幅扫拂而下,稳当当正落在她面前,大显含弄平态道:“你也好好看看,象不象?”

雪晴登一声全无,只是一双泪目中又大充惶愕惊疑地注瞪着那纸幅,随后便抖抖瑟瑟地伸手双手将那纸幅拾执了起来,放在眼前一细视。在外早心痛如裂、竭力自制地剑洲对江冠雄方才这一举动心中也直生一愕道:“什么象不象?”再于那纸幅落地至入到雪晴手中这期间只可见度得那上面是画非文,又哪可再得看清什么?但见雪晴目光大动、面色大变起,越动越烈、越变越怪,执着画幅的那双手也逐渐抖得竟致上下乱蹿之步!剑洲正更生愕虑,又见雪晴已猛然激动振起,挺胸昂脖对着江冠雄忘情大叫:“你从哪弄来的这酷象我秦哥的画像?!你、你弄这画像又意欲何为?!”

剑洲这才大得一明,只是又再顾思不及什么,但见江冠雄满含得诮怪色的哼笑了一声,又愈现那副异常平静之态,轻缓言道:“这倒没什么,我只是那天得知你事后突来兴致,甚想看看我那一向娇纵自大、眼高于顶地本来的尊贵郡主、活宝女儿,却能一朝中意看上的男人,又是秦盟主那卓越培养、英名广传地得意儿子,究竟是个什么模样,所以便措寻能为画师为本王作了这副画。”

雪晴大是受慑,软怯下来,再也激叫不出什么,满目惶测、惊恐万分地望了他斯须后,连连摇头道:“不,不……你劳费心力的措人作下如此象我秦哥之画,岂会就只有这点意欲便罢?你……你必存下有凶险用意……”测说到这里,竟不由自主地浑身一大颤!然后便愈惶恐的如致多虑乱生、神智失常,垂下目光游离乱顾,自陷紧虑,恍若自语又意语乱杂地念叨道:“能为我秦哥作下如此逼真的画像之人,那……那必是与他颇为熟悉有近之人,说不定……就是他的哪个结交好友……不,我一定得想法提醒秦哥可千万要提防受其暗害!可是……可是我以往从没听过秦哥有说他曾与哪个画师结有谊交呵……”

江冠雄似动了点不耐的、满含不屑轻蔑的又哼笑了一声道:“你倒勿须有这份混担妄虑,我可实告你:你那同你一样作孽讨死地心上人一向广行江湖、名气甚大,与他虽无相识交情却对他有慕名或知名旁自关见的人多得很,本王虽不知这其中但凭廖次可遇见面,就能清记肖画出其像的画师在这世上究竟是有几个,算不算得稀珍,但寻上中内一个对本王来说,也大不是什么难事,我想这点你也应是可尽信无疑的吧。而那画师就算是秦剑洲的熟交之人,以后也绝不可能再对他有甚暗害等任何下行,因为就在他仅花一晨完成此画,本王的差人取得后又已暗行着另寻的见过秦剑洲之人验证过,皆告画得极象,不但形象、且还神象后,即再行本王意命,兑诺付与那画师千金交其家人,随后便送他从这个世上永远消失。秦剑洲若再能见他,那就唯是在阴曹地府了。”

雪晴早省神全投的凝注着他,虽放抛此虑却又对他最后这话大腾悸心惶恐!震颓跪坐,这一时间倒再说不出什么话来。江冠雄稍停了一时,含弄一睨她又道:“我近半月前就已得知你事了,当时可真是吃惊不小,深感以往那是太小看了你,几难置信你竟正能识结下他秦门子弟且还为其中声名最大的优异长子,这可真是俗话应得准、说得好‘有缘千里来相会’呵。我本当然是立欲抓你回来作个论究了断,可偏生侧王妃也正在那几天感了风寒、总感头痛昏沉,我实无心再先顾究你这档烂事才隐忍了下来,只意措得来了这幅画像,这两天其实已时有间暇便做审观,确是认真品味,”说着那股弄意愈显,大加赞赏道:“不错,不错,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古英雄出少年’,就算之前从未有闻过其盛名,单看这幅画,也是勃勃英姿、俊逸绝伦,比他爹秦川可不知漂亮了多少,只是看去那股豪雄之气却又差得远喽。”

他起初每赞一声,雪晴便是一下颤抖,待得后终,竟将手中那画叭的一声颤落在地,后即双目直又光芒动闪投向着前面的台阶,分明满怀着万分激烈的虑恐却又整个如呆了般一应全无。江冠雄大显得藐之色的注看了她斯须,嘴角边浮起一丝可慑讽笑,又说道:“我原本的宝贝女儿,到底不愧是我姓江的,我也早料到你的眼力岂会差呢,看上的这人物也算优卓堪配了,只是却是早也明知此人是你老子的深恶仇家子弟,你之行是唯恐不能将你老子致到气死之地。还让我倍感可恶的是,你这孽障东西还实够胆大包天,与秦家那小子私结后还不远走高飞,竟就在本王权辖的这长安郡所属的银河县内做起了快活夫妻,你对你老子还真是无怀半点虑惧重视呵!又怎么都这么长时期了,皆是由那小子真可谓是不辞千里的两地来往与你会处,还未随与他去往京城?是不是你那位本当的公公还不知远在本王这地面上有你这么个好儿媳呵?”

雪晴这才有出大动的死命紧咬住了下唇,几似欲咬出血来般!已是在拼力自控,无一言回复他。而江冠雄根本也无意多待她,接着便又道:“不过这些也尽都无所谓了,本王对此中确切周情已无心关知,如果是日后还有突来兴致欲知清细,那也就届时对你再作大审追较,如果没有,那也就无谓再说什么,现在是无论中情怎样都已定下主决裁断:你,终身监禁天绝牢,再也别想重见天日;你生下的小小孽障,那是由你犯下的恶罪遭累,可怨不得我心狠,”雪晴听到这里,万难再有控呆的顿然抬头一瞪他,两颗眼珠几如要迸裂出眶般!激烈恐嘶道:“你要怎样?!”

江冠雄却丝毫无动于她任样,自顾下言道:“我既然不会杀你,那也就自然更不会杀他这么个尚幼的孽障,因为无论如何,你们身上都流承着我江冠雄的血系,那是无可改异的天定事实,我也不会让他无养自灭,就算是我江王府里的一条狗,我也不会让它饿着冻着,但他甭想同其他正常小孩一样成长为人,我要将他永拘一室与世隔绝,只得衣食而无得半点教知外交,终日可见的唯是一相侍日常生活的聋哑老仆,尝尽寂寞滋味,你说他会不会疯掉呢?哼哼,即使风云变幻难测的漫漫将来本王有甚变故,教他得以脱拘而出,他也只能是个对外世毫无知识的废物白痴,活得苦不堪言。”

雪晴头前还可稍得一慰,但接下便不堪为承、浑身迭抖!至终崩溃般一抱脸俯面、双肩疾抽,似骇虑悲痛得连哭都哭不出大声了。江冠雄仍是无半点怜恕,只是态改森然的一视她,又无比寒慑道:“至于那至关重要的你的那位好夫君,只要他再来犯入本王长安地面,我就会秘杀之,最好是教他丝踪难寻的消失而不被秦川察知确证得是我所为,不过即使是被他知晓了我也没大所谓。”

雪晴放手抬头一视他,早已是布满泪水的面目上一副已是变异得甚怪的态样,大大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将那画幅甚显谨郑的一折搁向旁边,然后正对高台,双手扶地、脑额俯底,大施至敬跪礼道:“我的好爹爹,我的好父王,我今夕被你如惊断鸾梦般抓回此处,也不知究竟是何人何样现了我事向你告,但一径听下,你对我事是尚只知些许而大不知周详,现你虽是也无心关知这些,可我却得对欲言所牵的中情有告:我与秦哥虽已结合四年生育有子,却是私定终身,我因从与他一初识生情那时起,便知他若知我出身就必与我断无续交之故,对他便是从始至今穷措竭辞、处心积虑的欺瞒哄骗,若非如此,他绝不会与我有半点亲染而有犯到父王,这一切原本皆是我一人之错,他是无辜的,可事态演变至今,我也可明测得你是大不会为动受听这个。那秦哥他下次也定是孤身的一来这长安银河见我,即使是先未教你得知,他自己也必然见得变故再追察知情,那他就算因深恨我相误多年的一番大骗而已决断抛弃无顾于我,孝儿却是他的亲生骨肉,他又岂会同样抛弃无顾?别说来至银河,大有可能就会直接寻来至这王府内,又如何能逃得脱你谋杀?”说到这儿一腾狠绝、愈怪戾的态样道:“爹,孝儿是我生而得命的,我知现不可能求得你两方多赦,那就先顾全不了他了!只求你能大开天恩赦了我秦哥,无论怎样都万勿害他!若是实觉恨恼难平,那就让我这罪魁祸一命抵他一命!这样行么爹?我求你啦!”

外面的剑洲眼睁睁看着她此话一毕即尽伏在江冠雄座下,这次是再无一字求语,只是用行动表达求意,咚咚咚的不住猛烈叩头,那副惨切若疯的异样形态和平素自己熟识的那个她简直叛若两人!直觉一阵心疼如炸,情潮狂荡!面上肌肉都禁不住抽动起来,忙紧紧一咬牙腮,强行自控。

真如过了无比漫长的一段时间,终于见得雪晴停止狠叩,缓缓抬起头,前额却已磕破,渗出一缕鲜血,流向惨白的面容,双目直勾勾地望着根本无动的江冠雄,似已知断然无望,那副样子真让剑洲感到一阵莫名害怕,又听她语态怪戾异常,如同着个恶咒毒誓般一字一字地笃说道:“爹,你若真要害了秦哥,我纵死也要化做厉鬼,绝放你不过。”

江冠雄这才登大现嫌厌憎色,甚是不耐地一拂宽袖,向外喝命道:“来人!把她给我关入天绝牢,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正门外立刻步上数名彪悍军士,虎步上前拖起雪晴便走!雪晴顿又激情迸暴拼命挣扎!被拖行在地上的双足不住乱踢,疯了似的放声哭叫:“你好狠!你好狠哪!我恨死你!恨死你……”她那尖利凄厉地声音一路传出殿去,在原本广阔寂静的花园内显得异常刺耳可怖、悸心震魄!

剑洲强抑心中汹涌的悲愤,悄然向旁远跃下,暗中尾随在那几名军士后一径来到王府黑牢。他隐匿入牢外一处花树后,眼看那几名军士将雪晴带入大牢,须臾后转出,又同牢门外守卫的军士交晤了几句,方才离去。剑洲转目一察,见四下一时再无多人,当即飞纵上前,迅疾如电般的接连出手。那几名在牢门前守卫的军士还连什么都没来得及明白过来,就已被点住了穴道,一动也不能动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侵闯入了大牢。

剑洲入内,但见面前却是一条深长向下的台阶。忙疾步掠下,到尽头处方往旁一转,眼前已豁然大亮,现出火炬通明的宽敞牢所来。迎面牢间正中便有满满围了一桌子的军士正闲坐守夜。那七八人忽见剑洲悄无声息的侵入,俱都目现惊光。上座一领官模样的人登时拍桌而起,先喝道:“什么人?好大的胆……”剑洲此刻还哪待他等再多反应?当即攻上前,身形如风,不过几招便已将那几人一一封穴制住。那干人有的已跳起摆式、有的尚未及站直,这时全都动弹作声不得,姿势个个不同,甚显可笑;一时眼睛俱都瞪得老大,几如作梦一般!

剑洲四面一望,但见大牢东西侧都有甬道,道旁的牢室一间接着一间,多不胜数,越往内越是昏暗,远远望不清尽头。心中不由焦灼,正想解开那名领模样的人逼询,前面墙后忽又转出三人!

这一切不过转瞬之功。剑洲自入牢中,尚不及察到那墙后还有去所,竟不知那三人究竟从何奔出。眼看那三人见到自己二话不说,便绕开桌边那些被点住的军士齐冲了上来。忙挺身迎上,几招对过,便觉见出这三人功夫可是颇为不弱,又俱作军官装扮,与前时那干普通军士大为不同。耳听他们攻势间拳脚生风、呼喝声声,心思这样下去,只怕用不了多久便会被外面巡察的官兵觉,不由心急如焚,一边手下更不留情,一边寻暇转向两侧甬道内轻唤:“雪晴,雪晴,你在哪里?”

那三人一时合攻剑洲不下,面上早露惊讶之色。此刻听他这么一唤,当先那名年青军官顿然道:“你是秦……秦……”剑洲当即坦应道:“不错。”一招“白虹贯日”疾点向他前胸大穴。那人急忙向后连纵两步,退到东侧那条甬道边,险险躲开。剑洲正往前一追,另一名黑壮高魁地中年军官已从旁攻上,边打边道:“原来是秦家的大公子潜来,怪不得这般好身手。”

下剩那名留着细须的瘦小男人登时喝道:“刘侍卫长,乱讲什么,不要命了么?”从另一侧也侵了上来。剑洲见那黑壮军官性行似乎较为直爽,忙施展出全身武功,先将那细须军官暂行迫退,紧接着便如疾风骤雨般朝那黑壮军官直逼而去!

那人登时应接不暇,手忙脚乱的接连倒退,正急欲去摸随身兵器,已被剑洲一把捏住左腕脉门,顿然半身酸软、动弹不得。剑洲疾喝道:“说,雪晴被关在哪里?”那人当即微摇了下头道:“不敢说。”剑洲早闻平北王治下甚严,见那人虽面现惊慌,却丝毫不见妥惧之意,敬他也算是个直爽汉子,便道了声:“好。”放开他将他点倒在一边。

那细须男子纵身跃上,一边疾去拔腰下钢刀,却听噌的一声龙啸,面前一道白芒刺目!剑洲已再无多待地抽出长剑直指向他眉心道:“你来说!”那人身形顿停,大惊失色!右手不觉一松,已拔出一半的刀身又滑回鞘内,一时有些怔然地看着剑洲道:“好快,真是太快了……”转而回省过来,面色一转,又斜眼相叽道:“你不用白费力气了,想从这王府大牢救出人去,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剑洲见他神情可憎,当即收剑上前,反臂将他一肘击晕在地。忽听身后一声风响,忙转身一视,原来又是那一直站在东面那条甬道边的青年军官伸拳攻到。剑洲方回掌格去,却觉那人似乎只是虚晃一招,紧接着便向甬道内疾滑去。剑洲紧跟而上,心中这才顾起生诧,不知那人为何不趁先前自己力斗那另两名军官之机相攻。但见他在前只是疾步向内,身法甚是敏。

剑洲此时方有暇端清那人大约与自己一般年龄,功力却显然比那两名中年军官有过之而无不及,心思再如此纠缠下去,实乃夜长梦多。当即飞展轻功一跃赶上,正欲下重手将他制服,却见那人一副异样眼神的紧盯向自己,忽然声低如蚊道:“别点我穴道,快随我向里来。”

剑洲顿然微微一愕,只见那人足下不停,一边向内,一边又压着嗓音道:“我带你去找晴郡主。你千万别高声,若惊动了后面的守卫或是巡兵那可了不得。”剑洲不由暗思:“我在王府之中素无结交之人,他又因何帮我?再者平北王治下甚严,哪个竟有胆量敢违抗他的命令?这人一再引我入内,是否里面暗藏机关?”想了想又觉不象;又思自己既为相救雪晴而来,那里面纵是刀山火海也要闯它一闯!当下背握长剑,紧跟在那人身后。行走间瞟见这条甬道内牢室虽多,却似乎空空落落的,仅见的几名囚犯也都蜷缩在牢房角落中,好像早已被破了胆,别说声张,就连敢抬头端望一下的也没有。

剑洲微感讶异,转而又思江冠雄淫威慑人,这些人既被他关押在此王府黑牢,必已饱受荼毒,早被折磨得胆志全消方致如此。思量间已行到甬道尽头,那人却又往西折去。剑洲这才看清那边又现出一条短道,道左单排又有数间牢房,忍不住急灼道:“快到了么?”那人头也不回的朝前一指道:“就在那里。”剑洲心头登时一阵狂跳!激动之下,又不禁顾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那人答道:“我叫高风,和郡主从小一起长大的,你一问她便知。”说着已在一间大牢房前站住脚步,目光奇异地望着牢内道:“我在这儿替你们守着,你有话快说。不过若想救她出去,只怕……”剑洲再也顾不上听他多说,一步纵上前去。对面墙上昏黄的烛火映照下,但见正是雪晴侧坐在阴暗霉潮的牢房中,双手抱膝,目光痴痴呆呆地望着地面,神智竟已若有些昏溃失常般乱语嘀咕着:“你别来,你千万别到长安来……他会杀你……他一定会杀你的……你不是我爹,你好狠,你好狠……”

剑洲心头顿然一阵感翻奇酸,待不及再一问那高风是否顾起带着钥匙,反手一剑便劈开了那牢房铁栅上的链锁,一掌拍开牢门冲了进去!雪晴蓦然抬头,如梦惊醒,“啊”地大叫一声:“秦哥,是你!真的是你么?”剑洲蹲身一把抱住她,连声唤道:“晴妹,晴妹,别怕,是我,是我来啦……”说着只觉喉头一阵热堵道:“你……受苦了……”雪晴惊喜交加,“哇”地哭了起来道:“天哪!我不是在做梦吧?秦哥,我只当今生今世……再也见你不着了!”剑洲心潮激荡,尚不及说话,已听高风在外急喝道:“轻声!有话快说。”心中一凛,忙强忍伤情,松开雪晴收剑正色道:“晴妹,此地不宜久留。你先快跟我走,有什么话咱们出去再说。”

雪晴扑上紧紧一捏剑洲双臂,嘶哑着嗓子唤道:“不秦哥!王府有重兵驻扎、守备森严,你武功再好,带着我也是跑不出去的……何况孝儿,他还尚在府中……”剑洲一听她说到儿子,心中直如刀割,当下将心一横道:“你先跟我出去,我再回来寻救孝儿。”雪晴疾疾摇头,泪如雨下道:“不,秦哥,你千万不要再以身犯险!我好歹都是我爹的亲生女儿,他除了关着我,不会再把我怎么样的。可是孝儿,他虽与我爹也存血亲,可却属是你们秦家的子

嗣,我爹他素来心狠手辣,我实在放心不下。你快回京城自己家中求助,寻得大势宜措来救我们的孩子,只要你们父子可保平安,我就是在这天绝牢里呆一辈子,也是……也是甘愿觉值的……”

剑洲周身热流宣涌,双手捧住雪晴那张亲熟无比的脸庞,钢肠几断道:“不,晴妹,我不能,不能扔下你一个人……”雪晴登一下子靠入他肩头,热烫的眼泪成串落入他颈中,浑身抽颤、泣不成声道:“秦哥,我骗你……骗了你这么多年……是有苦衷的,我实在……实在太怕失去你啦……秦哥,你千万不要怨我……求求你千万不要怨我……”

剑洲紧紧搂住她,阵阵酸楚难禁道:“你怎么这么傻呵?你既然是平北王的女儿,又不敢告诉我实情,那当初为什么不另寻个安身之处,避开你爹远远的?”雪晴强抑悲痛,尽量可清说话的惨言道:“你以为……我没有想过么?可我又能再到哪里去呢?以前我也曾试探过你,可你说你还要协同你爹做很多正事,暂时还不能离开家独立门户。我不能妨你抱负,又不能同你回去,那你远在京城,这样往来奔波都已经够辛苦了,我若再往边塞之地走,那可不是真要活活累死你么?且我又要多久才能见你一面?而我更不敢向东南一步,你爹是江南六省的武林盟主,势力广播,我只要对他稍有靠近,用不了多久他必会知察我们的事,以我这般身分,他定不容我们在一起!”说着仰面一望剑洲道:“秦哥,我前思后想过多少遍,倒不如留在这里还能让我觉得安心些。我爹身为一代王候统帅,从无戏言,又向来狠心绝情,我原想当初我煞费苦心、极尽手段激得他将我撵离,他必然只当没生过我这个女儿,任我在外自生自灭也不会再关问半分。虽然我也忧到他若一旦忽的得知我是和你一起,只怕就万无可能相饶,可又别无他法,所以当初我才又往远些的银河县搬了搬。这四年来,我总抱着侥幸之心,又果然平安无事,就乐疏了警念,只贪想着能一直这样下去,浑忘了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我最害怕的事终于还是生了!”说到这里,好不容易才收控住的热泪又滚滚落下道:“秦哥,这么多年我只顾贪恋和你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从没好好顾惜到这样做会给你连带来的凶险,我……我真是太自私糊涂了……”

剑洲正感怀莫名的听着,忽见高风现在狱门上,双目微微泛红道:“郡主,时间紧迫,现在就不要说这些长话了。”说着又转向自己,疾声道:“秦公子,你不能再在这里耽搁下去,还是先回去谋个稳妥之策再来搭救郡主吧。”

剑洲哪能忍心就此离去,紧紧抱着雪晴不放。高风又催促道:“秦公子,你若想就这样把晴郡主从王府救出去,那只怕是万无可能,还是先尽离去,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做无谓的牺牲。你放心,王爷既已将郡主关入此处,暂时绝不会再加难于她,就算万一有什么不虞之险,我拼死也会保护晴郡主的安全。”

剑洲正脑中急忖,雪晴已一省般惨呼:“秦哥,今日能再见你这一面,我纵死也心偿了!这儿太危险了,你快点走!快点走呵!”说完便一绝狠狠推开他,又万难当承的伏倒在地,抱头恸哭!剑洲忙上前复想抱住她,却忽听远外大门处已隐约传来一阵纷匝之声!高风急忙转身向外一探,紧接着便一步跃入牢中道:“快走吧!好像有人来啦。再晚了可就真的来不及了!”雪晴顿如中了电击般猛抬起头,惊恐万状地朝外一望,然后便了疯似的死命将剑洲朝外推去道:“走!走哇秦哥!若万一惊动到了我爹,那可就全完啦!’

剑洲一把拉住她一只手,紧握不放!高风在后拽住剑洲另一只胳膊,用尽全力将他向外拉去道:“秦公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剑洲半蹲在地,立足不稳,一时竟被他拉后数步,脱开了雪晴。

雪晴跪在原地,那只手动也不动地持在半空,凄然欲绝地看着剑洲,蓦然撕心裂肺地呼道:“秦哥!今生来世,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可不要忘了我呀!”

剑洲热泪上涌,一下甩开高风,大踏步回身在雪晴额头狠狠亲吻了一下,然后紧紧凝视着她,坚毅万分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晴妹,你再等我一次,我一定会来救你!”

他说完便一咬钢牙,转身出牢,待得快要行出短道的自度适宜处时,转对紧跟其后的高风一抱拳道:“高兄弟,谢谢你!你这样同我出去恐要遭疑,为防连累,暂且得罪了。事后若遭审询,你便说与我力斗到此便被我伏下击晕,不知后情,那他们应自会认我是自寻到了雪晴关处一行。”说完即一掌将他击晕在地,然后毫无延迟地向外一转,如风般穿行于甬道,抽出腰下长剑,直迎向已如潮水般从大门处涌入的王府官兵!他大步向前,一声清啸,剑光闪闪中也不知扫倒了多少兵士,就此脱出王府,一路快马回返京城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