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傲不是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手握重兵,站在漠南一出挥手千万人听其指挥,只是他早就对那个人有言在先。

小饭了然:“我明白。”

也就只是那一瞬,狸儿稳稳的接住了那抹黑色的身影。

“还差点儿……”万杰雄低着头反驳。

凤炙挥散心里那些不安的想法,走进了客栈中,瞥了一眼里头的人,对着小二说了一句:“上房一间,备好热水,酒菜选最好的一个时辰后送进来。”

落叶纷飞的大院中,他会穿着一身黄色的长衫,如同中原人一样,站在树下看着沙华手中握剑在瑟瑟的落叶中舞剑,沙华舞剑特别好看,一把刚硬无比的剑在他手中像是有了生命似的游来游去,软若蛇骨。

沙华一顿,握在手中的剑差点儿落地,他直直的看着万杰雄,只是那短短几秒,便被司空傲拉了回去:“你疯了?!这个时候发什么呆?!”

沙华看了他一眼,南秋风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等到了漠都,我看你还是先到我家洗洗干净吧。”

“狸儿,你不知道我听到你和卫鉴、上官迎阳的事情有多妒忌,你不知道我多讨厌现在坐在漠南的那个皇帝,不光是卫鉴,哪怕姓卫的人我都讨厌!我讨厌上官迎阳,也讨厌让你如此在乎的上官靖!所以我要杀了他们,我要他们在这世上消失,那样就没有牵绊你情绪的其他人了,只有我一个,只能有我一个。”印瞳将狸儿狠狠的抱在怀里:“我从不在别人面前露出真实情绪,因为那样漏洞百出,我会随时死在一个我信任的人手上。所以我装作无所谓,装作温和,装作理智,可我也有感情,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我也有妒忌之心,我也会害怕自己心爱的人离我而去。”

司空傲无奈的笑了笑:“是是是。”小饭赶过来,将怀中的伤药放在凤炙的手中:“你先给司空大哥上药止血,我另一边。”

布帘时不时因为风吹动的时候飘起看见那两个身影,低着声音好像在说什么,没多长时间那抹黑色的身影又在一阵风中消失了。

多好……

“印瞳。”上官靖捏紧拳头:“印瞳!我要你死!”

胡亥最终还是擦干净了眼泪,离开了印瞳的营帐,他前脚刚走,狸儿后脚就踏了进来,胡话方才才离开,说明印瞳现在为止还是安全的。

那人也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眼看举着长枪就要刺过来,江仇横剑欲挡,不知从哪儿冒出了一个人,浑身黑色,穿着他们军中的衣服,脸被蒙住了看不清,不过手持长枪耍的倒是万分好看。

“是块好玉。”冰冷的声音在那两人身后响起,店小二和另一个伙计呆呆的回头,看了一眼,才看见沙华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顿时吓了一跳。

“你说司空傲是不是对凤炙太上心了?”江仇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司空傲的背影。

他直视着狸儿的双眼,那双狐狸眼平时的清冷全部消失,微微勾起的眼角带着几分妩媚,看在他眼里总是不够。将狸儿打横抱起,走向床榻。他的营帐和别人不同,站在外头,只要拉下布帘,外头的声音一丝一毫也听不见,他的床榻上还有帘幔,防止毒虫之类的爬进来,也是为了防凤炙。

“你说的情况我也有所发现,这三个月来的战事的确蹊跷,分明我们战胜的次数比他们一倍不止,现在却被他们逼到了漠西边缘,实在奇怪。”上官靖皱眉,和连悦华在一起说话,不想睡上下级,然而像是朋友。

“多谢恩公相救。”浑身重伤的人往地上一磕头,那人也不阻止他,只是噙着笑说:“你说过,若让我有机会再救你一次,便生死跟随。”

狸儿回过神,掀开布帘进去。

“你也不急?”狸儿挑眉。

两方军队准备充足,战火一触即发,漠北摄鹰王一夜间剿灭马贼团伙,擒获毒蝎子凤炙的行迹在整个漠北传遍,得人心者得天下。整个事迹被传的神乎其神,漠北居民也表示站在摄鹰王这边,有能者便能坐上大漠之主的位置,摄鹰王统领四万军队离开漠北,一路朝南出发,途中遇到不少胸怀大志的年轻男人参军,跟着大军出了漠北境内后四万大军已有七万。

“我……曾执着一件事,执着地将一个人推向最高峰,自己离开,然后想要忘了这个人,可是回忆是越执着越深刻的。到后来执着久了,反而淡忘了,现在不想有牵绊了,他却又偏偏跑出来,搅乱我的思绪。”狸儿说完这句话,印瞳身后揽住了他的肩膀,将狸儿的头轻轻靠在自己的胸口。

“喂!大胡子你乱说什么?我凤炙是女人吗?还要我嫁给你吗?!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我,呐,石头在那儿,你一头撞死在那儿我就原谅你!”凤炙瞪圆了一双眼睛,听司空傲的话说的好像自己无理取闹似的。

印瞳。

司空傲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并未发现凤炙的意图,冷不丁的被毒针刺中,三根毒针在他肩膀的地方触碰了皮肤就开始融化进了血肉之中。等司空傲反应过来想要将毒针拔出的时候,摸上去就只有一片疼痛,毒针早就不见踪影了。

凤炙对于钟情的药性再熟悉不过,今夜若不找他折腾一番,大胡子是绝对不可能停下来的,自己的衣服早就已经七零八落地被司空傲扯坏仍到一边去了。痛苦地感受着满是络腮胡子的司空傲在自己身上肆意妄为,他的亲吻温柔,却让凤炙无法消受,终归是害人害己,害人害己才会沦落到现在这般下场。

凤炙愣了愣,发觉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指了指外头:“我去如厕。”又想到了什么:“你不用跟着我,这么点儿地方我还跑不到哪儿去,若我一盏茶的功夫还没回来,你去找我也无妨。”

次日,司空傲刚醒来的时候便看一眼凤炙的方向,看来是昨天走了一整天,他实在是累坏了,所以都这个点儿了,凤炙还没有起床的迹象。

印瞳一抬头便看见满身白衣的狸儿站在自己房间门口,抬起手欲做敲门而未敲的模样,晃了晃神后让自己疲惫的身子放松下来,走上前去:“找我?”

司空傲进门的时候就没给凤炙好脾气,原本看凤炙身上那套衣服已经不能再穿了,主子说要让凤炙帮助自己这边,所以干脆给他点儿好处出门帮他买件衣服回来。又知道凤炙喜欢红色的衣服,找了好几家店才找到和原本那件差不了多少的去,可刚回客栈就看见有人将店小二的尸体从后门悄悄抬出去。

据说上官家独子上官靖十三岁便一箭射穿两只乌鸦,乌鸦本就身小,飞行速度又快,那一箭将两只乌鸦串在一起钉死在枯树上。这种能力顿时受到了帝王的赏识,十五岁时便被封为前锋,十八岁封副将,二十岁为将军,年仅二十三岁便是漠南一跺脚便地动山摇的大将军。

一想,狸儿靠近了点儿,只听见幽幽一首词随着风传入了耳朵。

“你怎么还没死?!”凤炙又伸出另一只手,两指间夹着细如牛毛的毒针,还未碰到司空傲的身子就被司空傲挡住:“你真是歹毒,我和你好好说话,你竟然下毒害我!”

口气有几分调侃,狸儿脚步一顿,伸出食指绕了一下鬓边飘落下来的长发,眼神左右闪了几下:“不用了。”

江仇看向印瞳,又看了看小饭那眉飞色舞的样儿,眼神黯淡了会儿,摸了摸鼻子之后也喊了声主子。

一幕幕怎不表示着印瞳那点儿心思,虽说不明显,虽说他自己也察觉不到多少,可狐狸是能感觉到的,他是狐狸,聪明如此。现在重新理一遍,竟然万分清晰,从印瞳给风尘树浇水这一点建立起的好感到答应了帮助印瞳,两百年来空缺的生活终于像是找到了寄托一般将所有心思都全部灌了进去。

两人回想起遇见的风沙,在大漠这么多年,从来没遇见这么古怪的风沙,明明风不大,不足以将人吹上天空,却掀起了一层层黄沙,封住了前路,根本看不清方向。半个时辰在同一个地方转了好几圈完全不能出去,像是四面都有一堵墙,将人困住似的。

“好,那你也快走吧,他们几百个人,客栈抵挡不了多长时间了。”胡亥从厨房的门口头拿出了长枪,回头看了一眼从密道口爬出来的方大冲:“你干什么?!”

“那怎么行?你是我主子。”小饭扁了扁嘴,江仇在外头靠着主子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蹭了一鼻子灰了吧?”

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印瞳的时候,印瞳拿着把扇子晃啊晃的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手上拿着闻着味道就能把人口水勾出来的食物对他说:跟着我这东西就是你的了。

小饭从医药箱里拿出了止血散和针线,一旁的大夫看了都忍不住邹了眉头:“他伤到了心脉,能活到现在已是万幸,你要是不用麻醉就给缝上,他铁定受不了。”

“赵方赫!!!”对着漆黑的天空怒吼一声,胡一柄身后的将士都保持着十分的警惕。

那就叫……狸儿吧……

想起今天见到印瞳的时候他那种随意的表情和眼神,名字他从来就没有,有记忆以来自己换过不同的名字在人中穿梭,记得的也只有两百年前的那句小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