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这样的想法,却在进入大漠的第三天用尽身上的水和干粮,在昏黄大漠中抬头看向几乎将人晒死的太阳,然后晕了过去。再度醒来已经是在一片绿洲中了,他听说过大漠中有海市蜃楼,还以为是自己死前的幻觉,闭着眼睛不去挣扎,感叹他连悦华一身用处却死的这么窝囊。直到感觉到有水流过他的脸,他才再度睁开眼睛,入眼便是那一抹刚毅冷俊的脸,连悦华动了动口,什么也说不出。

记忆瞬间回到离开漠北的前一天,在进印瞳房间的时候,他并没有多注意,所以看见了那个半掩着门里的一个秘密。和离先生正在谈话的印瞳手中把玩着一块玉柱,尾指大小,上面却的的确确刻着黑鹰两个字,用金子镶边,好不华丽。这个东西他听说过,马贼团伙的头子黑鹰手中也有个一模一样的,当时的他突然脚下一致,被印瞳发现,只是对着他一笑,也不责怪他。

“那就由你领兵夜袭。”印瞳双手环胸,黄臻得令之后印瞳便让他们都出去,白天布置,晚上开始夜袭,黄臻带着手下兵马,司空傲留守。

“我知道你和司空傲现在关系不一般,刚才印瞳在司空傲面前给足你面子没揭你的底,现在你反倒装起傻来。”狸儿摇了摇头,凤炙这才看了一眼这满身白衣的男子。

“好啊。”

眼看风刮的差不多要停了,他便拍了拍衣袖,直起腰准备继续朝漠南走,那儿总不至于遇到一个两个都是对自己毒药无效的人。

他这样的身子能逃到哪儿去?

“你……”

“啊……”虽然排斥,可连悦华毕竟也是男人,被人握住自己的脆弱,反复刺激着那一片敏感,怎么可能没有反应。

“好吃。”司空傲对着凤炙一笑。

“不放,这辈子都不放!”印瞳勾起嘴角,额头抵在狸儿的额头上,声音突然放缓:“我并不想拿你怎么样,不是所有的情感都必须要占有一个人的,我不急,你不同意,我当然不会强迫你。不过……你要我放手,绝不可能,除非我死,否则这辈子,休想我放开你,我表明心意,是和常人不同喜欢了一个男的,还是狐狸,可我印瞳做事,绝无后悔二字。”

“知不知道名字不重要,你要记得我这句话,他日若再见,或许我们就不会这么对谈了。”那人身形一飘,竟就这样化成一阵风离开了,上官靖还愣在原地不知所以,刚才那到底是真有其事,还是他的幻觉?

司空傲倒是不反对,小二看安顿好了更是开心,留了一句有事儿招呼后便离开了房子,凤炙走进去上下打量了房子两眼,钱倒是花的值了,就是不知道住这个有点儿不透风的房间值不值。

“我一点儿也不忙。”司空傲哼了一声,一看就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坏主意,想要摆脱掉自己?门儿都没有,索性主子只是让他出来找到凤炙并且让凤炙帮自己这边,也没给个时限,不超过三个月,他大可以奉陪!

印瞳顺着眼神,头微微侧过去,动作缓慢却让狸儿无法转过头,明明有时间可以离开这里,他却像是定在这儿一样,看着印瞳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然后则是一阵微风,以及……几乎感觉不出的触感。

那一眼勾人心,似有似无的邀请,又多了几分狠毒,司空傲是个子,干脆直话直说:“我想我们见过面的,我是飞沙客栈的伙计,那个时候你被官兵抓住。”

“呵呵。”印瞳摸了摸鼻子,毫不隐瞒:“这都被你给发现了。”

各个将士都是有血有肉的铁铮铮男儿,三日后便以黄臻为首,奉印瞳为王,众人都知道是印瞳的一封信才剿灭了漠北第一马贼,便以马贼头子的代号命名,为之——摄鹰王。更为神奇的是原本跟着黑鹰的大鹰竟然被印瞳在众目睽睽之下降服,甘愿认印瞳为主,这个称呼的来由就更是新鲜了。

“胡亥……大冲……”

“江仇,带小饭先离开。”沙华点了小饭的昏睡,直接扔给了江仇,江仇要紧了牙根不发出任何声音,看向倒在自己怀里脸上还满是眼泪的小饭,心里如同针扎似的难受,可脸上依旧不能表现出来。

“天涯客栈,五年前突然就立足于漠北的这一块荒无人烟的地方,可偏偏不巧的是这里却是官道的必经之地。”黄臻也直接把话挑明了,既然是恩公说的,那应该是没错了:“这儿来往的住民不多,江湖人士却不少,本将军今日来就是要向你们问点儿公事,不住店。”

是啊,真的很好看,所以早就在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便将那容颜画了出来,光画其表,未能绘其神,万分之一的神态都没有。而此时看来,狐狸果然是时间上最美的生物,以至于只是一个笑容,就将他的魂魄勾的所剩无几,若不是那一阵清冽的冷风吹过,若不是他的伤口微微发疼,一定还在那抹微笑中沉沦。

和斯文败类有一类交流方式,而对付黄臻这种老实人,得顺着他的路子表现出正义凛然的态度才可。

胡一柄府上,焦急得走来走去的胡一柄的妻妾,还有两个士兵看守着的胡宵的房间,房内,窗户吱呀一声被风吹开了,纱帐翩翩,一抹白色的身影随着风落在了床边。看着床上整齐叠放的被褥,还有桌面上那封胡宵给胡一柄的信件,最终拿起了落在床头上的一张薄纸。

胡一柄心道不好,多年来的作战经验告诉自己,这不是个好兆头。

“过奖,过奖。”印瞳一拱手,将手中的酒坛子放在狐狸面前:“要不要来点儿?”

今夜月圆,整个漠北都通透明亮,恍如白昼的风尘址中站着一个人,也就只有他一人,银白色的头发在风吹起的时候丝丝分明,面对着树站了许久之后,思绪开始回到了两百年前。

心里想着胡一柄家里的小公子,虽说胡宵年纪小,不过声音叫起来是十分好听的,第一回生涩害怕,次数多了也就找到了窍门,每回都能让赵方赫的,此时倒是有点儿想念,还是不该因为生胡一柄的气就和他儿子断绝关系。

“老大要出去啊?”胡亥随后这么一说,印瞳突然来劲儿了:“谁说我要出去?我是要到门口晒晒太阳。”

乡府是个极其穷困潦倒的地方,其他的地方还可以自己养殖动物,那里除了毒蛇就只有毒蝎子,凤炙那种人反而喜欢呆在那个地方,抢来的钱,他们从来不给自己多留,大半是分出去了,司空傲听见这么安排,心里默默点头。

沙华没说任何话,只是看了印瞳一眼,印瞳知道他的眼神中是关心,自己笑了笑,又看向司空傲:“你一定有满肚子疑惑,现在问出来,我一个一个回答你。”

想了会儿,又说:“司空傲也一起去吧,总会有用的。”

在厨房里没看见大冲就知道他肯定又下去了,干脆自己随便找了点儿东西刚准备吃,就闻到了味道不对劲儿,倒不是馊了。胡亥也走了进来:“哟,你也来吃东西了?我也来找吃的,刚才就没吃饱。”

一个伙计笑笑:“我叫胡亥,那个就晓得干活也不说话的闷蛋叫沙华,老大说了,你今日若来,那就是自己人,也不用隐瞒些什么。”

“你懂什么,老大这哪是买骆驼?老大这是要买人心。”一边的账房开口,男人这才一笑:“还是江仇懂我,有脑子就是好些。”

舌头离去,他不舍,舌头靠近,他却推拒,虽然矫情,却显得更有情趣。

印瞳被狸儿的动作逗笑,亲吻他的唇改成了亲吻他的脸,鼻尖,睫毛,然后到额头,一路一路,闻着他的发香,总觉得怎么也吻不够,怎么也不能放开。他想就这样抱着他,让他成为自己的人,却在心里害怕那一点点拒绝,若狸儿不愿意呢?他不想在他眼里看到一丝不开心,却也不能直截了当的问出口。

“两百年前的我,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便是风尘树,那时的我不知道自己存在是何意义,直到十五岁的时候,碰见一个叫做上官迎阳的小孩儿,他天生瞎了。那个时候的迎阳只有六岁,喜欢跟在我身后,他问我叫什么,我说我叫狐狸,他便喊我胡哥哥,在我二十岁的时候,十一岁的迎阳带回了一个满身桀骜不驯气息的男人,那个男人就是卫鉴。”

印瞳看着靠在他怀里的狸儿,那张仿似永远不会多出一点儿情绪的脸此时正沉浸在远久的回忆中,他听着,也不去打扰,清楚的明白这是第一次,或许也是唯一一次狸儿向自己打开心扉的机会。

“卫鉴那时浑身是伤,我救了他,他抱有远大的志向,我被他的宏图伟业动容,决定帮他,却不和他说,我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能力,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挥袖便可以席卷整个大漠。我在他身后变成他成功不可缺少的关键,迎阳天生的神箭手,成了他的左膀右臂,感情好像慢慢沉淀的有些不同,从一开始的欣赏到后来的爱慕,却从未有一次说出口过。我看着他站上了最高的位置,看着他被称战神,当上的大漠之主,却只能看,永远都碰不到,他好像也不再和我说他的伟大志向,好像也不多看我一眼,于是我离开了他。”

“无声无息的,自始至终都没告诉他我的身份,没告诉他我的名字,他也只知道我姓胡而已。于是两百年后的我碰上了你,你同样桀骜不驯,却在眼里多了几分我看不懂的东西,你善良的帮风尘树浇水,却心狠的不给任何人你的真实情绪。你说你叫印瞳,你告诉我你是两百年前印家后代,你和他一样抱着当上大漠之主的想法,对我说出口。”

“印瞳,若两百年前没有我,或许现在你已经是大漠之主了也说不定……”狸儿抬头,细秀的眉头紧皱,印瞳心里猛地一怔,他才明白两百年前的战神,才明白那么多过往,明白能让狸儿思动容的一切。

“若两百年前没有你,现在的我一定不能遇见你,那样多不好,是不?”印瞳好像开玩笑似的,说了这句之后,收敛了脸上玩笑的神色,正色道:“狸儿,把你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