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主子!”小饭冲了过来,脸上满是焦急的时候跑步气息不顺所产生的苍白,额头上的汗也没来得及擦,那担忧的表情就让印瞳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没来由的有了不好的感觉。

“戏演得不错。”

等到狐狸离去,印瞳才睁开双眼,深邃的黑眸在夜里反射一点白光。

等吧,很快就要结束了。

江仇一怒之下刺死了两个土匪,抛下剩下的让黄臻的手下对付,看了一眼正被小饭治疗的印瞳,朝黄臻走过去抬起手中的剑直接指向了他:“我家主子路过这里,看你们被土匪围攻好心相救,奈何你竟然恩将仇报!”

黄臻正面对着的角度那个屋顶稍微翘起来了点儿,今晚的月亮正圆,透亮的很,可以看见那个人的容颜,虽然有些模糊但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在晚上还是很吸引人的。他一手拿着酒壶,另一只手撑着身子,有些慵懒的靠在屋顶的瓦片上对着月亮念起了诗。

“你声音好听的很,当然得听进去。”玩世不恭的笑容挂在他的脸上竟然万分合适,狐狸面无表情的看了一会儿,也不继续说下去了。

胡一柄看着小儿子趴在桌子上哭着嘴里还喊出这些话,心就顿时凉了下来,一阵怒气由心而生,却怎么也吐不出来,喉管一甜,硬生生的将那口血给吞了回去。

“不能。”

“哈哈哈!!!姓赵的孙子,爷爷这专门埋人的坑,给你准备是再适合不过了!”胡亥大笑,江仇也冷哼一声:“还是老大有计谋,官道上共有七个关卡,这群人脑子比猪还笨!”

赵方赫一听,心里顿时大喜:“还是夫人聪明。”

“你看我像马贼吗?”印瞳慵懒的往后一靠,端起茶喝了一口,样子倒是有几分纨绔子弟出来消遣的,不光不像马贼,就连武功可能都不会的样子,却还是漠北最有杀伤力的马贼头子。

“一定要替我找到他,不惜一切代价。”对着枭轻声说了一句,印瞳又回到了房内,卷起了桌上的画纸,将腰间的鞭子扯下挂在床头。隔壁响起了些什么动静,像是打人的声音又起了,官兵骂起人来也难听的很,印瞳微微皱起眉头,想着刚才瞥了一眼的人。

印瞳脑子里才这么一会儿出神,眼前的白色身影竟然一晃就消失了,看着四周又回到了空荡荡,他站在树旁,抬头看向飞在空中的鹰,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楼上一身穿裘衣的年轻男人打从这大汉靠近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一双好看的眼睛若有若无的打量了大汉两眼,右边肩膀的毛裘拖到了地面上。他不急不慢的喝了一口茶,黑色如同黑洞的瞳孔看向远处的沙漠。

狂风席卷而来,眼看就到,那满是沙尘的大漠中,小孩儿半闭着眼睛抱着自己缩在角落,隐约中好像看到一抹白色,风沙骤然停止。店外满是一片废墟,还有几个盔甲,他怔怔的看着落在自己面前的那把金边大刀,颤巍巍的伸出手握住刀柄,□就逃似的跑开了。

“是。”将士们都知道印瞳是黄臻的救命恩人,对待印瞳就如同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一般。

“他耽误不得,你们务必加快脚步,我有伤,会慢点。”交代了一句之后目送几百个人离开。

这片空荡的沙漠中,被大火烧着的客栈渐渐只剩下几缕小火,印瞳下了马,从黄臻离开后一直站到了大火完全灭了,双眼在已经烧毁的客栈上没有移开过。眼底看不出到底是心痛还是气愤或者是留恋不舍,没有五味杂陈,反而平淡的如同一汪清泉,不起一丝波澜,也看不见周围其他任何东西。

沙华和司空傲两个人静静的站在他身后,过了许久之后,感觉天就快亮了,印瞳才开口:“你们在路上遇见什么了?”

“风沙。”两人竟然异口同声。

“我知道了,走吧。”印瞳转身,也没上马,司空傲牵着马的缰绳跟在他身后,他与沙华对了一下眼,两个人都觉得疑惑,难道印瞳就不问些其他什么?

“主子,胡亥和大冲的尸首……”沙华开口。

“被黄臻发现上面有移动过的痕迹就麻烦了。”这话也依旧平淡的没有一丝波澜,他突然停住了脚步说了一句:“你们先回去,就说我让你们赶回去让黄臻派人过来善后。”

“主子你……”司空傲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沙华便拉住了他的衣袖,让他不要开口,两个人一个施展轻功,一个骑上了马离开。

两人回想起遇见的风沙,在大漠这么多年,从来没遇见这么古怪的风沙,明明风不大,不足以将人吹上天空,却掀起了一层层黄沙,封住了前路,根本看不清方向。半个时辰在同一个地方转了好几圈完全不能出去,像是四面都有一堵墙,将人困住似的。

一片昏黄沙漠,一颗碧绿的常青树笔直的立在中央,周围荒无人烟,就连一颗杂草都长不出来,天空中白云朵朵,飞着一只雄鹰,雄鹰盘旋上空久久不去,时不时发出类似哀嚎的鸣叫声。

“你出来!”印瞳捏紧了拳头对着周围喊:“我知道你一定在这里,你出来!”

“出来!!!”

声音中包含着的愤怒微微颤抖,高大的身影在风尘址足足呆了四个时辰,别说看到狐狸的影子,就连一丝风也没吹来过,树叶动也不动,一切都像是死物。活着的也只有他和天上的枭了,突然觉得一切都好可笑,风沙这种东西,三个人分为两路,还有第三路是黄臻,偏偏他的人就被困住,另一个人晴空万里无云大大方方走入他的客栈,烧毁了一切,逼死了他的朋友。

他不是第一次见过风沙,其中的古怪更是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气愤,才心寒,为什么自己已经信任了的人会突然将事情恶劣化到现在这种程度?

为什么……偏偏是狸儿背对着自己阻止他救人……

又半个时辰后,天渐渐变得昏黄,他竟然在风尘址呆了整整一个白天,知道自己是等不来那个人的,所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整天的时间中,消磨了他的怒气,留下的只有一肚子的愧疚与寒心。

刚回到黄臻的住址就看见黄臻身上还有伤就坐在大门外带着一大群的将士等着,见到他来了,黄臻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似的:“恩公,你终于回来了。”

“怎么受伤了还站在外头。”印瞳的脸色恢复如常,黄臻眼神有点儿不自在:“我听沙华他们说你担心我办事的进程所以跟了过去,可我还是将事情办砸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印瞳垂下眼眸想着其中的曲折。

黄臻听他这么说也松了一口气,不得不承认在他心中印瞳的确占着一席不可动摇的地位,并且日益加深,随着年纪越来越大,看着当下年轻人的盛气凌人与聪慧,总觉得自己老了。如果他愿意干一番大事业,自己又怎么不成人之美,就让他拼搏一次,带着自己不多的手下,他们也是年轻气盛,或许真的能在整个大漠创出一番事业也说不定。

回到房间的时候,黄臻又说了一句:“恩公身体也初愈,保重身体才是,也多亏了恩公的提点我才能将漠北最有势力的马贼拿下。”

“时间不早了,黄将军还是快回去休息吧。”印瞳微微眯着眼睛看向窗户外头刮起风的大漠,心思早就飘到了九霄云外,也没细想黄臻那句话中的意思。听到关门声后他才叹了一口气,拿起一坛酒就纵身上了自己的房顶。

难怪沙华愿意呆在这么高的地方,冷是冷了点儿,但在有心事的时候,这些冷风无疑是剂很好的良药,将脑子中的不快都吹散了罢。胸腔里的那一丝不平随着呼吸一起动荡,印瞳端起了酒坛就往嘴里灌,辛辣刺鼻的味道进入口腔,仿佛要烧伤喉咙似的。

他从来都不擅长喝酒,因为他一直都认为喝酒误事,喝酒可以让果断的人变得犹豫,可以让精明的人变得糊涂,可以让清醒的人变得混沌,也可以让心细的人变得迟缓。所以他不喝酒,那种东西伤身,此时却是治疗心伤的唯一之法。

而这伤的由来,不知道是胡亥和大冲的死,还是心里那一抹幽白色所造成。

入口的酒越是辣才越容易让他忘记昨天晚上所看到的一切,也忘记今天一整个白天自己就像个傻子一样等待一个连名字也没有的人给自己解释,哦不,他还不是个人。

狐狸,天生狡诈,所以最不该相信的才是,他是一时糊涂做了傻事还是真被那张清冷凌厉的容颜给迷惑,又或者……

“我等你一天了。”

印瞳没有转过头,端起酒坛又喝了一口,酒水撒了满襟,声音却听不出情绪:“是么。”

“你在喝酒?为什么喝酒?”狐狸脸上挂着的表情明显表示他今天心情不错,虽然一整天都在这个房子里头等,但也没有因为所等的人回来晚了而毁了心情。又看了一眼印瞳,这才借着月光看清了印瞳脸上的神情,不禁僵硬了自己略微有些洋洋得意的嘴角。

“为什么喝酒?我为什么喝酒你难道不知道吗?你自己做了什么难道也不知道吗……只是我不知道你竟然还会出现在我面前,所以我才疑惑。”印瞳放下酒坛,不知是不是因为情绪的问题,今天的酒特别容易醉人,眼神中已经有些不清醒的看着狐狸的脸:“不光是你等我,我也等了你一天。”

多么让人沉醉的美丽容颜,他缓缓伸出手,朝那张脸靠近,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又落下收回:“是你告诉黄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