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儿不舒服?”

这时候水月现自己的这双手灵活自如,再也不那么倔强失去控制了。

“把杯子放下吧。”李洪恩说。

还在李书记握住她手时,她就不敢再看他,也不敢再看自己的手。瞬间的预感袭上心头。她是已婚女人,她是过来人,她感到要生什么事情了。她想挣扎,她想拒绝他,她也想拒绝自己。同时她又想欢呼,她又想拍手称快。于是挣扎就软弱无力下来,激动昂扬起欲火,她那时特别想点头表示心意。但是脑袋有千斤重,头低不下来,就轻闭上眼。她用合上眼皮表示态度,代替点头答应了他。

他心里另一层深意无法言讲,水月长得特别像她姨妈水莲,当年水莲就老给他烙饼卷菜。坐在这屋里吃饭,有水月围着他转,李和平就觉得回到几十年前,感受到亡妻的影子一样。他一边吃饭,一边把水月当镜子,回望他的年轻时代,梦游昔日的家庭生活,把他的爱妻怀念。

“去县里拉水泥,要天黑才回来。”水月把客人请进屋里,连忙跟着说,“快晌午了,在这儿吃饭。”

这真是矛盾。让水月诧异的是,进入和离开,付出和背叛,全会合重叠生在一个瞬间里。

“没有、没有。”

“水月,这事儿姨夫应该给你办,只是目前一时还办不了。”

水月就是这样,文化大革命使她对一切都产生了逆反心理和背叛意识,这使她与众格格不入。别人喜欢的,她都不喜欢。别人不喜欢的,她都喜欢。也许她只是喜欢别人的不喜欢。演出革命样板戏《沙家浜》时,谁都不愿意扮演被土匪刁小三调戏的少女,水月愿意扮演。每次演出时,只要刁小三追着要抢她,她都快乐得全身抖,只要大喊大叫救命呀,她就走进了角色。只是她不是害怕,她是激动,她盼着这么叫喊,并没有人来救她,就让刁小三把她抢走,那该多么好呀。

这就是水月童年的零星记忆,她后来用回想把它们编织在一起,编织成摇篮,挂在心灵深处的房梁上。

妈妈的认同,给了水月很大的鼓舞。她更坚定了对这种花的想象,进一步把自己的情绪煽动。在树下,这母女看着月亮花说话,把话题扯得很远。好像她们一边说一边走,离开了大地和人间,走进了童话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