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屋外院里正铺满了热烈的阳光。绳子上搭的很长很整齐的被面和被里组成了一道幕布,把安静聚住并将院外边隔开。户外边的街道上行人稀少,太阳晒得村庄和街道感觉迟钝。郭满德正远远在县城里,刚刚装完水泥,累得满头冒汗,对着水管冲洗。他们一伙人准备洗完手脸后去吃午饭,喘口气再往家返。上帝用刀切黄瓜一样,切割给李洪恩和水月一段时间。

多少年来,李和平和李洪恩就这么经常闲坐。过一段想对方了,就到一块对着抽根烟,喝杯茶。闲坐闲坐,互相把心暖热。这种友谊看着平淡,内里边却浓烈,浓缩于淡。这是那种没有功利的友谊,这友谊穿过几十年风雨根深叶茂。

“满德哩?”李和平问。

水月平静地躺在那里,感到把自己身体送出去的同时,收回了她对这个男人的错误感情。水月马上觉得自己再也不欠谁的债务,她把身体交出去,付了婚姻的学费。这一夜,水月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婚姻,甚至觉得走完了婚姻的全部路程。她把身体抵押给婚姻,情感和心志逃到了婚姻之外。像学生只把书包摆在课桌上,人却逃出学校去玩耍。

“没、没啥。”

也许后世人回望我们和我们回望历史一样,会现处处是荒唐,数不尽闹剧,令人吃惊。这也许是规律,人永远生活在荒唐之中,永远走不出荒唐的围困。随着社会展,岁月湮没了和消解了旧的荒唐,又冲刷出新的荒唐。只有少数壮举进入永恒,被后人当成精神财富和心灵化石,永远纪念。

这使我们可以把“文化大革命”看成全民族一场集体演出,人们在终场后挣脱了个人迷信的愚弄,冲出集体无意识的牢宠,开始学习着认识自我,开始背叛我们自己的过去,像演员走下舞台那样回到真实的生活中。

只要姨夫来家,妈妈就像来了亲人,做好吃的东西。吃过饭,爹就先下地去干活,让妈留家跟姨夫说话。也不说什么话,水月看见他们两个常常坐着叹气,你叹一声,我叹一声,就说了许多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