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月看来,两个人都是贵客,姨夫在县里当官儿.很少回到村里来,回村就来看望她,让她感动。李洪恩是月亮河大队党支部书记,在人们心里有很高威望,第一次踏进家门,更是稀客降临。平淡的农家小院,忽然来了两位重要人物,到处都胀满了幸福。

完事以后,郭满德趴在水月身上感动地哭起来,把热泪流到水月脸上。他认为水月心肠太好,终于原谅他把他当成了丈夫。他没想到水月最讨厌男人哭泣,伸手把他推了下来。让水月惊讶的是,原来想男女之事那么神秘和美好,让郭满德干得这么乏味和庸俗。

“满德,你这是怎么了?"

其实不仅是水月,广大农村青年谁心里都有怨气和委屈,他们让农村户口降低了做人的权利,打入了社会另册。这真是明创造,古今中外开天辟地,准也没有这么干过,用吃粮把人划成了两等。我想后世人来回望历史,会觉得这种荒唐令人吃惊。

水月把高帽子往头上一戴对着镜子这么一看,苦恼没有了,因为没有了真诚。情趣产生了,因为严肃被表演出来,就失去了沉重,只剩下轻松。就像演员在武打中拼命,因为没有生命危险,就产生了愉快和欢乐。开玩笑的话,就可以说,水月戴高帽子玩这个细节,就概括了文化大革命的真实和全部风景。

由这个坟丘,水月马上想起来,那个偶尔来家看望她们的姨夫。他老骑着自行车,手腕上带只手表,那手表贼亮贼亮。他每回来就买礼物,给妈买块布做衣裳,给爹买盒香烟,给水月买包糖。姨夫看着挺厚道老实,却在县里当干部。还是副县长,是大干部,别人都叫他李县长。

“妈妈你说什么?”女儿这一问,水草才现意境这个词语从许多年前的记忆里掉出来,接通了她早年的阅读世界。就像有风吹过来,推开了门扇。水草悄悄红红脸,连忙掩饰刚才的失态,又对女儿说:

后来大食堂解散,社员们可以去生产队挣工分,可以种一点自留地,可以在家里养猪养鸡了,水月就拿起镰刀,开始为自家的猪割草。在她的印象中,那时候上学念书不重要,重要的是给猪割草。她参加劳动,和父母一起,开始为生存劳作。

有一天她忽然质问妈妈:“妈妈,你为什么骗人?”

“妈,你笑啥哩?”

和曲先生面对面把这几句话扔出去,使李洪恩感到自己长大成人,抬起了头,今后的路要自己走了。

“对头,对头。”

“直话直说,我家经常晒粮食,得有人赶猪轰鸡。这么大一点事,用个大人划不着。我看中洪恩大侄子精气,想让他来给我赶猪轰鸡,你看行不行?”

“只要你觉得好,就好。”

我甚至怀疑曲书仙像别人玩鸟玩猫玩狗那样,他是否迷恋玩人的游戏?我这么试想,水草就成了丁三从雪地里给他捡回来的一只鸟。他把这只鸟暖热喂熟,再关进婚姻的笼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