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水秀家闺女吧?你妈可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

挎枪的男人把她交给一位妇人,他对那妇人说他要去给先生回话,让妇人把她抬掇拾掇去见太太。她觉得自己像一件东西被转来转去。她看出这妇人是家里的下人,这挎枪人也是下人,主人是先生和太太。一下就觉得先生和太太很神秘。

水草蹲在风雪里,怎么也想不到可去之处。姥姥和姥爷死亡早,姨姨和舅父她也没有,没有亲戚可以去投靠。她又没上过学,也没有老师和同学可以帮她。但她拿定主意不去讨饭,她不能从一种耻辱转移到另一种耻辱。就觉得天下这么多路,没处放下她的双脚。

在行为上,她像要把郭满德掀翻下来,而在形象上只叙述着一种反抗话语。在感受那里却有一种焚心烈火般的欲望燃烧着,直想大声呼唤:别放开我,抱紧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于是这种反抗就在很快演化成舞蹈以后,又成为颤栗。这颤栗向我们打开水月内心的窗扇,我们看到水月心理上的隐私。这隐私就是她渴望被人强奸。

郭满德把水月摔到床上,接着他就往床上扑,抓过水月的身体,把自己盖在了水月身上。从此,他长大了。

她想把它带走,没有那么重的情。再说也没法向丈夫交待。死后被人现了更不好。就想着还是把它送回去,还给他更好。多少年过去,他没说,她也没说,别人并不知道这件事。把烟袋还给他,就算没有了这回事。只是烟布袋太旧了,没法再装烟叶,得再给他绣一个。这就飞针走线,又绣起烟布袋来。

“妈,是真的吗?”

他不像别的男人那样粗俗和野蛮。就像缝纫一件丝绸衣裳,做得很精细。她没想到族长看去那么呆板,却这么会疼女人。更没想到做完后不起身走,而是像夫妻那样躺下来歇息。这就给了水秀一个整理慌乱思绪的机会。刚才像在半空中,如今落到实地上。水秀就觉得自己很冤。他让人用鞭子抽打她,又让她游街示众,如今又骑到她身上找快活,就觉得自己太窝囊,太贱太不值钱。她想把这份冤找回来,又不知从何处做起。

这种事大都在夜晚进行,不是水秀白天不敢接客,而是男人们白天不敢来嫖。他们像鬼一样,只有等天黑下来才敢溜出家门,来做他们自己也认为见不得人的事情。去做见不得人的事情,永远对人们是一种诱惑。

自杀,决不是什么轻生。那是些把人生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才敢想到并实现自杀。

水秀扬起手臂突然呼唤起来:村里男人们都听着,从今往后,只要你送钱,我就给你睡。我的肉长在我身上,我想卖给谁就卖给谁!

实际上,人生处处都是谜。别说别人不理解,连郭满德自己也不相信水月会嫁给他。甚至连水月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答应嫁给郭满德。我一直觉得这里边有秘密,有内在原因做基础。寻找这个秘密,现这个基础,才能解开这个结。

铁锁虽遇到拒绝,但他现水秀的绝情话说得软软的没有力气,他感到这两块钱已帮助他坐直了腰抬起了脑袋。他把头抬得高高的,重新又大着胆去看水秀的脸。那娇美的脸庞浴在灯晕里,格外动人。水秀半低着头不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他心跳起来,目光又热辣辣盯在了水秀的前胸。他果断地又摸出一块钱,把这一块钱又放在桌子上。

“胡说。”

“人我看,这还不行吗?你赶快准备去黄村,坏咱曲家名声不怕,去晚了人家心慌。”

所以,丁三摸夜赶到黄村,对水秀说水草在曲先生家,水秀就不再慌忙。水秀是见过世面会说话的女人,不等丁三解释,连忙说闺女迷路遇见了好人,就消解了丁三的难堪。因为是曲先生家,她不敢让人家来送人送钱赔情认错,当下让丁三回话,回去给曲先生曲太太说,天这么冷,我明天自己去领闺女,不敢劳驾再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