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纪然回过头。一脸茫然。

悠闲地靠在椅背上,她笑得轻松。旗翌晨。你多想一分,就多怕一分,就多恨一分,就多感谢一分。怕的是旗璃真的丢了清白;恨的是苏晚娴敢对旗璃下手;感谢的自然是她这个救了旗璃的恩人。所以,她才不会去妨碍他玩阴沉呢。就让他想吧。多想一分,便多感谢她一分。

咚咚咚。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手指轻轻地在沙发扶手上叩了两下,他嘴角闪过一抹玩味。“你不说出来,怎么知道我不会帮你?”眼前的丫头机灵得紧,再加上敢动手打他亲亲老婆的女人肯定脑子里少了一根筋,所以她很有可能已经套出那女人的身份了,只是不肯说出来而已。

低头将视线落到门锁上。只一秒的时间,阎王脸,再现江湖!

坐在岩石上,正弹着木吉他的,是一个有着黑色胡渣、皮肤黝黑、看起来豪放粗犷的中年男子。他赤着上身,脖子上挂着一串美丽的扶桑花,腰上系着风情的草裙。

“我希望是不会,而不是不敢。”眼角飞出一抹冰刀。

不要命的玩火者却自顾自地轻笑起来。“是啊~我照实说…我很困…”再把那堆要命的蕾丝使劲儿摁下去。“所以刚才那些问题虽然她们很想问,只可惜还来不及问出口我就已经睡着了~”讲到这里,她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依然记得闭上眼睛装睡之前,最后一眼看见的画面,是席娜脸上欲八卦而不成的深深的遗憾。

床的右前方摆着一方画架,上面用一张素白布盖着。画架斜对面的墙上是两扇大大的玻璃窗,上面装饰着纯白色的蕾丝窗帘。

纪然故作无辜地看着他,眼睛清澈得如同马尔代夫湛蓝的海水。“投入?什么投入呀?”

“听起来似乎是很好的人选。”旗翌晨略微沉吟起来。虽然他讨厌贪钱的女人,但是喜欢钱的人对他来说就很容易控制;她年纪轻轻的没怎么念过书,应该很好掌握;外地人加之没有父母、举目无亲,那么离婚时摆脱起来就非常容易……

她……不是晚餐时遇见的“嫩草”吗?原来她在这里做事。难怪她看起来清纯,可是眼神里却藏着一丝狡黠。

叩叩叩。响起一阵清脆的敲门声。

然后少年的父母赶到了。男人拉开了正在疯狂捶打少年的景宁。

“那是必须的。”旗母的眼神如隼般犀利。“为什么要改名字?”

嘴角咧开如同洋娃娃一般空洞的笑。“嘻嘻。纪阿姨说因为安景宁该陪着爸爸妈妈去天堂。”

旗母略微沉默。“纪秀芳为什么要自杀?”

“你关心这个做什么?对你来说重要吗?”鲜血覆过眼帘,纪然笑得鬼魅。“还是说说你来的目的吧。”

见她不肯再透露,旗母拿出一份空白的离婚协议书。“签了它。”

眼神缓缓掠过那张纸,纪然轻笑。“早就签过了。何必再签一份?”

旗母不屑地看着她,如同看着一只蝼蚁。啪地再拿出一张纸,递到她眼前。正是那份调查报告。“你以为就凭你这样的人,我会让你在我儿子身边多待吗?”

纪然接过来,略略扫了几行,嘴角弯起一个了然的弧度。“还真是片面的报告呢。看来我在你儿子心目中的形象会如你所愿,彻底地毁掉吧。只不过……”她笑着坐到旗母身边。“我不喜欢你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要知道我手上拿的,可是一把烂到不能再烂的牌,尽管如此,我都还没有输。如果换作其他人拿到这样的烂牌,不要说尊严和灵魂,恐怕早就连性命都输掉了。所以,你应该像你儿子一样,用赞赏的眼光看我,而不是现在这种高高在上的眼神。”

旗母沉默地看着她脸上的笑,如同是在春天绽放的寒梅,开错了季节。若是她笑得艳若桃李、娇若玉兰,倒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只是她偏偏笑得那般干净倔强,让人不忍投下一点点亵渎。“说吧。相信你开的条件我都可以满足。”话音依旧冰冷,却是强弩之末,已不具有破坏力了。

条件?纪然的眼里闪出微光。倒是有一个,只是那原本是想借旗翌晨的手完成的。上次替他救了旗璃,他欠了她一笔账。可惜那个时候,时机尚未成熟,所以一直没向他讨。现在既然有人主动提出来,她倒是可以一试。“有一家上市小企业,叫做林氏化工。”唇畔浮出轻笑。“我要他破产。”

旗母微怔,暗自揣测起个中原因。只听得纪然继续说道:“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我只这一个条件。况且,以旗家的财力,要弄跨一家小私企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不是吗?”

“……我答应你。”旗母将离婚协议书推到她眼前。“不过你必须签了它。搬走的日子我会另行通知。如果你再次出现在我儿子的生活里,我可不会像今天这么好说话。”

“你跟我怎么看,都是我弱势。”纪然微笑着将离婚协议书推了回去。“林氏化工破产的那一天,就是我签下它之时。”

“你怀疑我的承诺?”话里隐着怒气。

“我只是想给自己多一点保障。”纪然顺手将调查报告递还给她。“报告上只有我十六岁以后的资料,而且都是负面消息。实际上你所知道的,却远比报告要多。看来这份报告应该是特制给旗翌晨看的。连自己的儿子都舍得欺瞒,更何况是我这个无关紧要的人呢?”

“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他好。”旗母神色异样地看了她半晌,最后收起报告和离婚协议书。“我会再找你。”

纪然微笑着起身,礼貌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我就不送了。”

看着旗母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纪然松了一口气,重新坐回沙发。旗母今天的来访实在是出乎意料。而且,最开始她没有去查她的底,为什么现在去查呢?还要特意制作一份那样的报告给旗翌晨看?虽然近日来他对自己宽松了许多,似乎是有些喜欢上了,但是还不至于让旗母那么紧张,跟自己要吃了她儿子似的吧?……

摸不准事情究竟是怎么发展到此的,纪然只能转念考虑起以后来。让林国平的公司破产这个条件已经提出来了,以旗母的手腕,估计费不了多少时日。只是,如果真的脱离了旗翌晨这棵大树投下的荫影,她要上哪儿去乘凉呢?

唇角轻轻翘了翘,她扁扁嘴。谁叫她是个不知足的贪婪女人呢?好不容易哄得旗翌晨开始对她动了心,就这么玩完了,那她的努力不都白瞎了?这么巨亏无比的事,她才不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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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念比同龄的孩子懂事早熟。平日里总是安安静静的,极少哭闹,更不用说耍什么小孩子脾气。但是自从换到独立病房之后,或许是因为寂寞,小孩子的心性开始慢慢流露出来。

护士送来的病号餐平时都是自己吃的,今儿个非得要耍赖,让纪然一口一口地喂。

“妈妈?”李念疑惑地看着她。“该喂下一口了。”

收回飘到手机上的视线,纪然冲着他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啊。妈妈刚刚在想事情。”赶紧舀起一勺饭送到小祖宗嘴边,她偷瞄了一眼手表。如果旗翌晨按照正常时间下班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到家了。算起来,今天还是第一次他回家的时候,她不在。不知道他发现没有晚饭可吃的时候,会不会生气?

再偷瞄了眼手机,仍旧一声不响。轻叹口气,她失望地撇撇嘴。那个家伙如果生气,肯定直接一通电话过来狂骂,凶狠地勒令她赶快回家然后再嚣张地扬言要扣光她所有的钱。可是到现在都没有动静,是他在加班?还是……

想起旗母的那份报告书,她的嘴角极为缓慢地爬起一丝讽刺。会用欣赏的眼光看她,她还以为他会不一样呢。最后,结果都一样。看过报告书之后,他无法接受这样的她、无法对这样的她心动,所以就不会对她感到生气、就不会关心她现在在哪里做什么。

微微叹了口气。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一旦他对她没有兴趣,她就真的是无计可施,只能乖乖签下离婚协议,再打包袱走人。看来她以后的路,如果不是道阻且长,就一定会如同闪电一般短暂。伸手摸了摸李念略显苍白的脸,她幽幽地说:“不要离开我,好吗?我只剩下你了。”

“妈妈。我哪儿都没去,就乖乖地待在病房里。”眼神有着明显的闪烁。

知道他没有听懂,纪然只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责怪他偷溜出病房。

“妈妈。那个老板还会再来吗?”

手上动作一滞,她温柔地笑起来。“应该不会了吧。”见他露出失望的表情,她只好连声安慰道:“因为老板工作很忙,抽不出那么多时间。其实他是喜欢你的,真的。”

“那老板到底是什么意思呀?做什么工作?”

“还记得老板的英文是怎么念的吗?”

“Boss。B-o-s-s。”嫩声嫩气地背着单词。

“很好。”纪然高兴地摸摸他的小脑袋。“所谓老板呢,就是你玩的电子游戏里,最后一关的大~怪物。记住了吗?”

“……原来老板是坏人……”

歪着头想了一想,她纠正道:“有的时候是吧。不过有的时候,他还是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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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看见自己家的灯灭着,旗翌晨的心没来由地一沉。把车飙进地下车库,他飞快地奔上楼。开门。开灯。他大吼。“纪然!”

没有回应。沙发上,没看见常常出现的那只胖兔子。

心里涌起不祥的预感,他冲到纪然的房门前,一把推开。房间空无一人。床上,那只胖兔子正睡在趴趴熊的旁边。

安心地舒了口气,他走到胖兔子边上,捏了捏它的肥脸。“我还以为我妈来把你赶走了呢。还好……”看了旁边的趴趴熊一眼,他动手把那俩玩意儿紧紧贴在一起,嘴角露出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浅笑。

转身出了房间,情绪慢慢开始变得忿忿起来。那个死丫头!拿到钥匙的第一天就敢不回来做饭,而且连电话都不给他打一个,害他饿着肚子回家就为了跟她一起吃饭!还有上次宴会她居然敢瞒着他跟justin出去鬼混,还去了justin家里!旧账还没跟她算,就不要命地添新帐是吧?咬着牙掏出手机,他冷冷地拨出她的号码。电话一接起来,他立刻下了最后通牒。“半小时之内不到家,就扣光你剩下的钱。”

挂上电话,纪然盯着手机,嘴角噙起一丝浅浅的笑意。原来,他还没有放弃她。那就好。看来柳青说的没错。爱情是一场战争,输的,总是先爱上的那一个;输光的,总是被留下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