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思贤声音平稳温和,似乎和平时一样,但八爷却听出他话里藏不住的难过,八爷不由痛哭起来。赵思贤站起身:“现时你还能靠着家里,银子空了不过流落街头几日就好,若我们赵家有个万一,银子一空,你不会生计,难道说那时就真要乞讨为生,羞先人们的脸吗?”

这样的天在京城里,该是穿了裘衣,烤着火,吩咐下人们扫雪煮酒,再在炉灰里埋上芋头山药,等熟了时拿出来下酒最妙。那时那觉得冬日寒冷,只觉可以扫雪煮酒,因景吟诗,是何等的快活。

两个小厮你瞧我我瞧你,唯今之计,只有悄悄去告诉赵思贤才好。

这正合了八爷的意,欢欢喜喜选了一处房子,挨着秦淮河边,小小三间布置的精致,大门平时可以关上,从后面一个便门出去就能到了秦淮河,一月房价四两银子。喜得八爷合不拢嘴,爽快地秤出二十两银子,三月租钱,一个押钱,还有四两酬谢张大他们。

赵思贤心里顿时豁然开朗,今日舍不得,以后管儿子也自然是舍不得的。听到妻子笑声不像平常那样。赵思贤双手往妻子肋下哈去:“好啊,让你再笑我。”

莫雪的儿子比瑾姐儿小两个月,刚刚会直起头,莫雪说着话就接过儿子想把孩子往智哥儿怀里放,婉潞见智哥儿真的伸手要去接,打莫雪的手一下,嗔怪地道:“他小,难道你也小?瑾姐儿总比汶哥儿大两个月,抱一抱也不碍事,汶哥儿才不到四个月的娃娃,头才刚刚直的起来,你就要他抱,摔了可不成。”

见淑娥牵了鸾娥的手作势要走,王三太太着急起来,忙上前拦住淑娥:“大侄女,话不能这么说,这不过是小侄女自己调皮罢了,我们哪里没有不给她们饭吃。”鸾娥已经尖着嗓子喊道:“三婶你胡说,头个把月去厨房还能拿到白米饭,这些日子换了人,不是馊的就是糊的,连热水都没有一口,娘还在病着,要不是我下河摸鱼,上树掏鸟蛋给娘补身子,娘只怕熬不到姐姐回来。”

说着春燕就起身:“表姑娘还有给您和朱大信呢。”说话时候,春燕已经从怀里把那两封信都拿了出来。婉潞接过,把给莫雪的交给秋烟:“找个人把信送给朱大奶奶去。”

婉潞心里叹息,齐姑娘已经听见她的脚步声,站起身时轻轻擦了擦眼下的泪水,仿佛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一般:“奶奶,我想好了,和鲁家的婚事本是当日娘在时定的,我这就回去和爹说,绝不和鲁家退婚,他若执意要退,我只好去庙里做姑子去。lovexs网站9-9-9lovexsc-o-m。”

齐姑娘接了茶,鼓足勇气总算开口,声音细细弱弱:“奶奶,这事我也不能说愿不愿意,爹娘总是为了我好,可是鲁家亲事是从小就定的,吃糠咽菜也只是我没有福气,怎肯先做负心之人?”这话虽然说的曲里拐弯,婉潞还是听出来了,姑娘也在两难呢。

莫雪噗一声笑了,上前拉着智哥儿的手:“哥儿真乖,等雪姨生个妹妹配给你好不好?”婉潞不由瞧向莫雪的腹部,小腹那里还是平坦的,莫雪脸一红:“前儿才找医官来瞧过,说两个月了。”

春燕呵呵一笑,外面有喧闹声,秋烟笑吟吟走进来:“奶奶姑娘,轿子已经到了,请奶奶姑娘上轿。”奶妈来抱了智哥儿,婉潞携了淑娥的手,姐妹俩上轿而去。

赵思贤已经笑出了声,秋烟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爷,江都知县差人来寻爷。”方才才去拜过,怎么这时又来寻了?赵思贤放下逗儿子的手,婉潞顿时想起还没和赵思贤说淑娥的话呢,刚哎出一声就见他走出去。

赵思贤白日里不在舱里,常去另一艘船请教两位师爷,这两位都是常年为幕的,若不是因了赵思贤是定安侯府的人,他们怎肯屈就一小小知县幕僚?

赵思贤已经站起笑道:“岳母和娘子定是有许多的话要说,听说小舅功课不错,小婿想和小舅考校一下。”这女婿真是善解人意,朱氏心里对赵思贤更多添了一份好印象,笑着让他们去了。

山洞里面一对野鸳鸯这时更是急的没办法,女的忙穿上方才被扯下的外衫,咬着牙掐了男的一下:“叫你等夜里我悄悄出来,哪有这青天白日在这里的事情?”男的慌的急忙掩住她的口,在她耳边悄悄地道:“我的心肝,择日不如撞日。”

说完月太君就唤丫鬟:“青容,你去找几支好人参出来送到你大奶奶院子里去。”青容是个十四五岁容貌俏丽的丫鬟,听了月太君这话急忙应了,潘氏眼里不觉又有泪要出来,急忙谢了。

楚夫人本已满面泪痕,听了这话急忙膝行到月太君身边,紧紧抱住她的双腿:“婆婆消消气,这事不过是传闻罢了,罗家再怎么说也是有名声的人家,哪会这样不管不顾?还是等细细查了再说。网站。”月太君低头看着儿媳妇,长叹一声:“无风不起浪不用我告诉你吧。”

阳光和煦,智哥儿在奶妈怀里,用小手指不停地指指点点,苏静初的女儿珏姐儿睁着大眼瞧着弟弟,嘴里不时出别人都听不大懂的话语,这一幕本该和谐而美好,但瞧在苏静初眼里,就是带有些落寞。

不好两个字那婆子怎么也不敢说出来,这伺候的主人出了事情,虽说只是个姨娘,她肚里怀的可是老爷的血脉,又是正当宠的,到时候上面怪罪下来,还要不要吃饭了。网站。

几个孙媳妇急忙应是,四太太一张脸更加红了,话里带着委屈:“婆婆,大侄子这事,我在旁瞧热闹是有的,在背后捣鬼是没有的。”月太君又冷哼一声:“我量你还没这么大的胆子,他是定安侯府的嫡长子,京中有些想拉这些人下水的人又少了吗?我只是知道的迟了,要知道的早,那贱|人就该被活剥了皮,扔到街心里去给大家瞧瞧,什么良家女子,哪有良家女子会轻轻几句话就上钩的,老大他也是太过胆小了。”

婉潞下意识地抱紧孩子,三年外放这孩子不跟着去,等回来会不会认不得自己?会不会因为自己不在他身边,被娇宠的无法无天,又或许因为不在自己身边,被人欺负了也不会说?毕竟祖母祖母再好,奶妈丫鬟再精心,也不是爹娘。

这次和上次不同,车被赶进后面小巷,婉潞下了车,上次那个婆子已经在门口侯着,进门拐到二门,就看见襄国公夫人站在那里迎候。这位表嫂姓丘,婉潞道个万福,丘夫人忙拉起她:“表妹快休如此,娘还在前面等你。”

秦氏等到出了月太君上房好大一截路,这才冷笑道:“叔叔比侄子还小,这传出去也真是让人笑话。”这种事虽说不常见,可也不是没有的,婉潞和苏静初都没说话。

她这样说,楚夫人也收起方才打算叙旧的心,瞧着婉潞道:“原来我还是沾了六光。”王夫人瞧着婉潞,言语之中有着感激:“当日被流放边关,满朝大臣避之不及,只有平家表叔送了出去,此后年年赐百两银子到边关,对着别人我敢闭门谢客,对着你我怎忍心闭门?”

赵思贤抱着儿子,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去劝妻子,怀胎十月,比起自己这个抱着儿子才觉得父子亲情的人来说,自然更疼儿子一些。还是婉潞抬起头,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又浮现出赵思贤看惯的笑容,见丈夫抱着儿子一脸手足无措的样子。

婉潞把智哥儿提起来放在赵思贤身上:“你们爷儿俩好好睡一觉,我在旁边做针线,等你得了外放坐堂理事,这样闲散时候就少了。”

班主忙忙谢过,此时谁还顾得上去吃酒,纷纷围住月太君道喜,还有人已经当场问起府里没定亲的那几位爷和姑娘的八字,盘算着要和赵家定亲。

他说话的时候思敏已经笔直侍立,听到后面几句忙跪下道:“太后慈训,定当铭刻在心。”说着思敏又对皇宫所在方向拜了几拜,侯总管等她拜完才从怀里掏出个小匣子:“这是太后年轻时候戴的饰,说白撂着可惜,今儿找出几件送给五姑娘,权当是给姑娘添妆。”

青瑶已经领着思敏的丫鬟进来了:“老太君,这是五姑陪嫁丫鬟。”月太君打了个哈欠,用手按着头道:“大太太,要问什么你去问吧。”楚夫人忙起身带着人下去,刚走到门口月太君已经叫住她:“记得去吩咐一声,明儿一大早就备了马车,我要进宫去。”

有人嘻嘻哈哈地道:“要不怎么说她是暴户的习气呢?”来龙去脉也听的差不多了,婉潞对春燕使个眼色,春燕会意故意大声地说:“奶奶,您瞧这花开的正好。”听到春燕出声,那些议论声顿时停息,婉潞在春燕的搀扶下走过拐角,面前的几个婆子也有个领头的,忙上前给婉潞行礼:“六奶奶,小的们是专门洒扫庭院的,累了在这里歇歇。”

管家娘子的脸被婉潞这一说神色又恢复了正常,小声喃喃地道:“店家倒没换,外面的行情……”还在想着法子婉潞已经把帐扔了过去:“既没换了店家行情也没涨,就再去细细对一遍帐再来。”管家娘子忙接住婉潞突然丢过来的帐,掩面退下。

思兰已经轻轻一拍桌子:“六嫂说的好,做妻子的和做妾的不一样,做妻子的除了侍奉丈夫还要劝谏丈夫往正路上走,若他一味贪花好色,顾着妾室踩了你的面子,你也休要想着贤德,定安侯府是你的娘家,大伯父他们也不会任由自己的女儿被人糟蹋。”

果然月太君的脸色很快就恢复正常,这来往的夫人们都是晓得二老太太出身的,只是定安侯府已经认了,朝廷的诰命也受了,出外应酬当着人面也要恭敬称一声赵老夫人,宰相夫人笑眯眯地在二老太太身边坐下,问候了她几句,月太君这才主位相陪,开起戏来。

天气渐渐变的凉爽,一天能绣的时候也多起来,两个多月后牡丹图总算绣好。绣好那日,婉潞请了苏静初过来品鉴,苏静初瞧着自己那日题的牡丹诗已被绣了出来,脸上的神情是掩不住的惊喜:“常听人说绣针如笔,我总是当人家是夸张的话,谁知今儿见了六婶婶的这图,才明白原来是我太没见识了。”

叶氏一句话不敢辩白,只是跪在那里,四太太笑着道:“婆婆,二嫂自然分的清楚谁是正经婆婆了,不然怎么会陪婆婆在这里,不过那总是生二伯的人,二嫂既要做孝顺媳妇,也要做贤妻,去伺候一下也是该的。”

婉潞站起身来:“不和你说。”就扭身走出了屋子。

月太君见老侯爷出来,心里的火气只会更大,冷笑着道:“都不许出去,看看这个为祖父的是怎样的?”楚夫人的那只脚都已经踏了出去,听了这话又不好缩回来,只是看着老侯爷。

学礼满是期盼地看着苏静初:“娘,是不是,这妹妹长的比家里的妹妹们好看多了。”苏静初不及答话,月太君已经笑了:“好,好,他们有缘,等大了配成一对好不好?”这话让苏静初不晓得怎么回答,倒是旁边的思兰笑了:“祖母,孩子们都还太小,说什么定亲不定亲的话,现在兄妹相处也是极好的,等再大些若真处的好了,那时再说定亲岂不好?”

万姨娘就是五姑娘的生母,本是别人孝敬的一个美婢,现在也三十多了,容色已经衰败,侯爷虽还歇在她屋里,但没有原先那么盛宠,她是个聪明人,一心只伺候楚夫人也没有别的想头。侯爷跟前最得宠的还是面前这位马姨娘,她今年不过二十出头,侯爷十晚总有四五晚歇在她房里。

今时今日,请封侯府世子的大事上,侯爷就不敢忤逆当今的意思,只是皇帝陛下也从不主动说起,侯爷也就继续揣测陛下的意思,侯府的世子之位,还是那么遥遥无期。

从周氏院子走过去,再转一个弯那里有道圭门,穿过圭门里面是个小花园,院里置满各种树木,还有个极阔的金鱼池。绕过金鱼池有道月洞门,月洞门后就是婉潞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