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出来的是个喝的半酣的男子,正回头对主人说:“留步,别送。”八爷只顾着闻酒香,没有让开,那男子一脚差点踢到八爷身上,一个踉跄差点绊倒。

另外一个小厮见八爷这样,上前来拉这小厮出去,小声地道:“我们不过是下人,要管,还得六爷出面。”话音还没落,八爷就摔了个笔筒:“呸,你们这吃里爬外的东西,爷不过多花了几两银子,你们从中赚的也不少了,就这样罗里罗嗦,还要去告六哥六嫂,你们若不愿意伺候爷,趁早滚回京里。”

心里喜的乐开花,搬过来当日就叫了两个粉头过来陪酒歌唱,那两个粉头见八爷生的年轻俊俏,囊中有物,放出浑身解数,奉承的八爷真是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要知道八爷虽在京里和美婢偷过,那是要瞒着众人做事,两人又都是处子,做事之时还要提着心,哪似现在这样像心像意,任由自己取乐?

婉潞轻轻拍一拍丈夫的肩,偎进丈夫怀里,赵思贤只是紧紧把妻子抱在怀里,依旧一句话不说。婉潞轻声道:“你心疼弟弟,这是人情,但这世间除了人情之外还有法理,现在他仗了家里的势一味胡作,到时闹出什么大乱子,家里都保不住的时候,那时岂不更让老人家伤心,但不如趁着现在他还小,给他吃些苦头,晓得家里不是全都能包住的,再然后寻房厉害些的妻子,看住了他,这样才叫保全。你现在想的可只是眼前不是以后。”

外面进来一个婆子,走到亭里道:“奶奶,爷在前面传话过来,说家里八爷明日就到,要奶奶赶着收拾出一间屋子来,八爷要在这长住呢。”

上树掏鸟蛋?淑娥就像听到什么不可能的事一样睁大眼睛,虽说王家称不上是什么名门望族。但王家也有七八百亩田土,一年的租子足够全家丰衣足食地过。淑娥姐妹从生下来也是奶妈服侍,丫鬟跟随,受的教导也是文静淑雅。

婉潞把信纸放到一边,抬头对春燕道:“你还有什么话瞒着我。”春燕没料到婉潞会这样问,愣在那里。婉潞把手里的丝帕打开又折起:“春燕,你到我身边也十来年了,我的脾性你是了解的,自然你的性子我也是明白的,王家那里定还有什么事情,淑妹妹让你们帮着瞒我呢,不然你不会这样。”

婉潞唤进齐太太的丫鬟来,齐太太的丫鬟一走进来见自己主母哭倒在地,不晓得生了什么事,婉潞只是吩咐她把齐太太扶起,好生安慰着,千万别寻短见。丫鬟虽然摸不到头脑,知县奶奶吩咐着,也只有照办。

这话说的齐姑娘脸色更加红起来,用丝帕掩住面哭道:“子不能言父过,况且父亲本也是为我好,纵然存了攀龙附凤的心,我也只能认了。”见她哭出来,婉潞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世间做父母的自然都是为了做子女的好,能够攀龙附凤被人骂做负心也就忍了,只是我想多问一句,照你话里,已另寻了一家,是哪一家?”

婉潞想取笑两句,却也晓得此一去山高路远,只怕再不能相见,梳洗好用完早饭,外面就来人催促了。昨夜说好小董夫妻送淑娥回去,赵思贤又派了两个老成些的衙役陪着他们,淑娥带了紫烟,婉潞和莫雪两人一路送到大门处。

婉潞刚和淑娥走到门口,迎面就见一个少妇带了人走过来,瞧见淑娥站在那里,她也没行礼就上前拉住淑娥的手:“果然是淑妹妹,紫兰那丫头在燕子矶瞧见你的时候,我还当是她瞧错,谁知她竟不声不响地跑来问问,若不是她问,险些当面错过。”

婉潞的眉挑起,瞧着奶妈:“他什么时候会说话的?”奶妈满脸都是笑:“哥儿这几日就在学着说话呢,只是不清楚,今儿是最清楚的了。”婉潞在儿子小脸上又亲了亲:“来,再叫一声听听。”

越往南边走,这天气也就越热,更加浓烈,岸两边的庄户人忙着下地插秧,牧童赶着水牛下河洗澡,不时还能传来牧童信口吹的笛声。桃花已经开的火红一片,还有金灿灿的油菜花夹杂其中。打开窗户,感受到迎面而来的春风,婉潞觉得整颗心都被柔软的东西填满,不必想着早起再给公婆问安,怎么应酬妯娌,只有一家三口在这里。

朱氏伸手挽了婉潞,一行人这才来到厅上,赵思贤夫妇又重新给朱氏行礼,春燕她们也来给朱氏磕头。见春燕做了妇人打扮,问过她做了家人媳妇,朱氏更加欢喜,顺手褪下一对绞丝金镯:“我也不知道,也没备礼,你拿去带着玩吧。”

婉潞见婆子来了,横他们一眼:“你守的好园子,竟让小厮混了进来。”这小厮此时醒过味来,急忙磕头道:“小的是要往二门那里寻人,贪图这边近才走了这里,奶奶高抬贵手饶了小的。”婆子的脸红一下,也急忙跪下道:“六奶奶,方才前面有人传话,小的想着没人会来,这才离了一会,谁晓得这小崽子这时就进来。”

外面走进一个人来,正是许久不见的潘氏,禁足这几个月,潘氏越瘦的可怜,身上穿的是过年时候楚夫人命人裁了送进去的新衣服,比照的是她去年的身量,却是空荡荡挂在身上一样。头上戴了饰,唇上点了胭脂,瞧着也是仔细打扮过一番,但也掩不住她面色蜡黄,形容枯槁。

房中除了她们婆媳就只有赵致柔了,赵致柔心中也在叹气,这是从哪里寻来的事情?本是亲家,谁知道到了现在竟闹到这步田地,罗家的小儿子也未免太过,难道他罗家的脸面是脸面,侯府的脸面就要被他放到地上踩吗?

唯一庆幸的是这只是郡主不是公主,娶个公主回家,那是连公婆都要先行国礼,后行家礼的主。

还在徘徊时候青瑶已经走了出来,快步上前对婉潞道:“六奶奶,太太这里事情还忙,六奶奶先回去吧。”婉潞这才松了口气,谢过青瑶带着人走出去。

四太太的脸又重新涨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说破心事,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过了些时声音细如蚊蝇的道:“婆婆,媳妇也知道不过是妄想,只是……”四太太的牙在嘴里撮一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月太君又叹气了,久久不说话。

等赵思贤接稳了孩子,婉潞才拉拉方才揉皱的衣衫,语气里带着些抱怨:“你一天也见不了他几回,怎么他就这么亲你,也不记得生他时候是谁更疼。”赵思贤把智哥儿高高举过头顶,智哥儿笑的更开心,嘴巴张开那口水都滴到了赵思贤的头顶,感觉到凉意的赵思贤这才把儿子重新抱到怀里坐到婉潞身边,听着婉潞的抱怨,赵思贤笑着说:“我儿子自然和我最亲,等你生个姑娘出来,和你亲才对。”

仿佛刚才那句她姓陈,我姓王这句话这位大奶奶一个字都没说过,婉潞只是一笑:“虽说是亲戚,论起来也是三代前的亲戚了,王太夫人今日肯叫我一声表侄女已是奢望,哪还敢说别的话,大奶奶这个托付,只怕是所托非人。网站。”

邱姨娘的神情还是很恭敬,瞧着她那和思兰很相似的脸,这样一个谨小慎微的人怎么会养出思兰那样的女儿来?既不以自己的亲生女儿做了探花夫人而骄傲,也不因二老爷带着二太太上任去了,只留的她在家守家而怨恨,这样一个堪称妾室模范的女子,好像就在这后院之中默默无语地生活,也默默无语地死去。

王夫人那本来淡然的神色一收,眼里闪过一丝厉光,接着神色恢复自然,淡淡地道:“就说我不见客。网站。”婆子并没走,眉头微皱着道:“是侯夫人亲自来了。”

被牺牲的那个总是不好过的,听到丈夫安慰自己,婉潞抬起头看着他,好。智哥儿被爹娘挤在中间,感觉到不舒服的他小嘴扁了扁,眼睛里已经溢满泪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赵思贤伸手抱住妻子的腰,把头埋在她柔软的小腹那里,虽然没有亲自喂奶,婉潞身上的味道还是和没生育前不一样。婉潞感觉到有湿意隔着薄薄的夏衣从小腹开始蔓延。

当时这家有些嫌弃思君是庶出,就以八字不合的名义拒了,却没想到任是庶出,也是定安侯的侄女,郡主的小姑,现下赵家七爷又钦赐入翰林,赵家恩宠一点没衰,再加上前些日子月太君为孙女进宫求情的事传的整个京城沸沸扬扬的,足以表明赵家还是轰轰烈烈。

侯总管急忙应了,还伸出一只手作势扶了下月太君,等月太君往内室去了,侯总管这才笑着对侯爷道:“侯爷,府上的五姑娘在哪里,还请侯爷请出来一见。”

说完月太君的眼已经全都闭上,似乎已沉入梦乡,楚夫人只得退出去,见她已经睡着,秦氏示意月太君的丫鬟上前来服侍,潘氏已轻轻拍一下思敏的肩让她随自己出去。

那边虽说的好听是后族,一来是罗太后的庶出兄长,爵位是落不到思敏公公身上的,二来思敏的公公罗四老爷也就是个致仕的四品知府,他现在的这位夫人罗四太太不过是当日在钱塘知县任上讨的一个商户女儿,算来不过是妾,一来肚子争气,刚过门一年就生了个儿子,二来当时正室久病,见她小心谨慎,临去前和丈夫商量,做主把这妾扶正了。

婉潞心知肚明也没再追究,等事都忙完婉潞笑着对思敏道:“五妹妹以后再不可妄自菲薄,瞧瞧方才你说的话,哪有一点不对的。”思敏低着头只喝茶不说话,却能看见她脸上那兴奋的红光。

思敏脸上红色又褪去一些,但还是小声地说:“二嫂说的是有道理,只是姨娘常教导我说,要对母亲恭敬,日后嫁出去也要好好侍奉丈夫,绝不可拈酸吃醋。”说着思敏不自觉地看婉潞一眼,眼又转向苏静初,当初万姨娘还说了一句,你比不得二奶奶她们的出身,这贤德二字是最要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