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到了晚间,这个消息就被证实了,潘氏身边的丫鬟巧云来了,进门时候,她额头上还有些汗珠,眼里似乎也有泪,对婉潞只是轻轻一福就道:“六奶奶,我们奶奶听说您这里有血竭,特意让奴婢过来寻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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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太君拍一拍她,看着潘氏道:“你三婶说的,你也不要往心里去,谁说我不疼这些重孙们?理哥儿是不是这些日子有人来议亲了?他是我们赵家长房嫡孙,这媳妇一定要好好挑挑,人品家教缺一不可,人若实在好,家世薄些也无妨,我们这等人家,难道还要靠媳妇来增体面吗?”

这宅子并不大,不过三进而已,和别家宅院时常能见到路上匆匆走过的仆从不一样,一路上除了这个领路的婆子再没有别人走过。

说完婉潞已经把棉袄的边拆了,掏出里面的棉花,准备在上面绣上腊梅。春燕和夏妍两人心里都有些不好受,夏妍接过春燕手里的茶放到婉潞桌上:“姑娘,不然再去和太太说说,就带着哥儿走吧。您这一个来月,都在熬夜给哥儿做衣衫,到时候别等衣衫做好了,您又熬病了。”

秦氏听到前面不时传来月太君的笑声,微微摇头叹气:“换了我们,老太君不高兴的时候又该说我们轻狂了,换了孙女就是孝顺,老太君何时才能把疼孙女之心分半点给我们?”水氏听了推秦氏一把:“你别不知足,几个孙媳妇,老太君就瞧你还顺眼些,你还能在她跟前撒撒娇,换了别人,别说撒娇,说句笑话还要想一想。”

重孙子的满月酒月太君不想喝,这孙子的喜酒月太君可就连喝三杯,喝完还对戏台上道:“这样的喜事就该唱。”四太太忙把戏折拿过来:“那还是请老太君点几出好的。”

若不是当着侯爷他们的面,马姨娘只怕一口吐沫都吐到万姨娘脸上了。猛然侯爷唤万姨娘:“萱草,你和夫人商量着再给思敏挑两个知礼懂事的婆子去伺候。”万姨娘忙近前应是,侯爷已经站起身:“夫人,这事就劳烦你了,我先去外面书房,有什么事你就派人去叫我。”

秦妈妈听到月太君叫跟着思敏来的人去回话就往前走了一步,早被一个管家娘子拦住:“这位嫂子,外面冷,还是进去到里面喝杯酒暖暖身子吧。”秦妈妈瞧着思敏的丫鬟走进去,眼狠狠地剜了几下,罗四太太让自己跟来时候可是说的明明白白,绝不能离开思敏半步,也不能让她对赵家的人说些什么。

思梅错过了宿头,一点也不困,笑吟吟地道:“前日进宫的时候,娘娘话里开始问各家有没有合适的姑娘,看她的样子,是想把各家女儿都召进宫来,冷眼瞧着,瞧个四五年,那时年龄也合适了,再行赐婚。”楚夫人心里已经明白思梅说的是谁,但还是叹道:“你六妹妹七妹妹一来是庶出,二来年纪过大,你八妹妹又小了些,而且……”

年里的事不外就是在外面迎来送往,家里的事倒不多,上面也有原先的例摆着,只要按着做就是。月太君听说思敏出来协助婉潞倒没说什么,横竖她面前有思兰她们在跟前奉承,思敏这个一向娇怯的丫头她也有些看不上。

明年正月十六又是思敏的喜日子,她的嫁妆虽说已经齐备,还要再问问亲家那里少了些什么,毕竟思敏嫁的是罗太后的侄孙,虽是罗太后庶出兄长的孙子,也是嫁入后族,这嫁妆少了京城人瞧着也不像。楚夫人日日只觉忙的脚不沾地,思敏那里按说该自己亲自去教导为妇之道,也只得托儿媳们前去陪伴。lovexs网站9-9-9lovexsc-o-m。郡主那里是不敢麻烦的,见苏静初和婉潞两个闲人,就请她们常去和思敏说话。

赵致贻谋外放的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每日去给月太君问安的时候,月太君也没有作过叶氏,不晓得她是真的被瞒住还是另有隐情婉潞就不清楚了。

月太君看一眼婉潞,面上的神情变的和蔼:“六奶奶,昨儿夜里我就听说你有喜了,这是好事。”婉潞忙站起来应是,月太君示意她坐下:“你有了喜,还是不要太劳累了。”婉潞开口道:“孙媳谢过老太君的厚爱,这院里的事,我历来交给董妈妈,她是个妥当人,打理的妥妥帖帖的。”

走出院子很久婉潞都没说话,度娘一直跟着她,突然开口道:“奶奶,您要去花园里逛逛吗?”这条路果然是去花园的,婉潞本不想去,一阵风吹来,带来荷花香味,就去花园走走又何妨?

太宗皇帝曾经赐给潞王美人,结果不等那两位美人到府,潞王妃就手拿尖刀站在门口,对来使说道,今日若这两位美人进府,那迎接她们的绝不是铺陈好的房舍,挑好的下人,而是尖刀。陛下以仁义治国,难道要白白让人送死吗?

叶氏心里着急起来,月太君的脾气人人都是晓得的,必要顺着她,哄着她,就和个七八岁的娃娃一样。现在逆了她的意思,她更不会答应。

抬头看一眼这高大的公孙树,苏静初笑着说:“还是六婶婶这屋子好,我那屋子虽然花木不少,却没有这么高大的树木遮阴。”婉潞笔下如飞,眼看着绣活一刻不敢分心,嘴里可没忘谦虚:“二嫂是君子,君子多爱竹,我见二嫂院里窗下多种了竹子,想必能添吟啸之功。”

秦氏见她神情摇头叹道:“六婶婶,全家上下都在说你为人宽厚,可也不能太过宽厚了,特别是对那些坏心眼的下人们,就要趁现在给他们个下马威,让他们不敢欺上来。”秦氏说的有些义愤填膺,婉潞脸上的微笑还是没有改变。

春燕没说完就把话停下,私下议论主人,这是怎么都不允许的事情。夏妍拉一下春燕,咳嗽一声,春燕吐吐舌头,描了一句:“不过姑娘常说,万事休要求全,这点道理,奴婢还是懂的。”婉潞剜春燕一眼,没有说话。

婉潞是新媳妇,索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四奶奶水氏上前打着圆场,她推一下秦氏,一口绵软的江南官话听起来和清脆的京里声口全不一样:“三嫂难道是怪当日我初进门的时候,没谢过三嫂,三嫂憋了一肚子的气,等到六婶婶进门了才出来?”

看着潘氏脸上的笑容,想起这些纠葛,还有今日月太君的表现,婉潞不由伸手握一握她的手,潘氏好像在想什么,被婉潞这一拉就笑着道:“二叔公二叔婆都是极和气的人,不似……”没说完潘氏就顿住,婉潞了然,只微微一笑,什么话都没说。

董妈妈倒坦然地受了回礼,她是赵思贤的奶妈,婉潞没嫁进来之前,这小院的大小事情都是她一手包办的,赵思贤对她尊重有加,她见婉潞谦卑有礼,说出的话也极有主见,心里对婉潞的好感又多了一层,但她是在赵家待了一辈子的人精了,语气依然不冷不热道:“六奶奶,这几个是太太吩咐送过来给六奶奶使的,六奶奶要不满意,就再换几个人来。”

百年好合,这话说的轻易,真要做起来,自己能做到吗?

春燕来婉潞身边时间最长,平日婉潞待她也好,听了这话小嘴撅一撅,有些撒娇地道:“原来姑娘有了合心服侍的人,就不要我们了。”这个傻丫头,婉潞轻轻一叹接着就对秋烟道:“你本是侯府的家生女儿,那两位妈妈只怕你也是认得的,趁着她们没走远,你也好托她们给你的爹娘带个信,让他们晓得你回来了。”

别人家的难过可不在朱氏心里,法事办完,全家脱素换吉,家里的新旧下人,都按数领了赏银。赵家远在京城,这边又没有行亲迎的规矩,早早就说好,由朱老爷送婉潞到京城,自从朱浅草嫁到京城,朱老爷在京城里也开了个绸缎庄,婉潞本可在那里出嫁,朱老爷知道妹妹心疼这个外甥女,由亲家出面,借了一个侍郎的花园出嫁,择了二月初十朱老爷护送婉潞上路。

婉潞这两年个子长高许多,家里的杂事朱氏全都交给她管,面上童年的稚气已经全然脱去,站在朱氏跟前的,是个温文端丽的姑娘。朱氏拉着她的手坐下,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这才笑着说:“我虽没见过你亲娘,但三舅老爷前个月来的时候,说你酷肖你母,我这样一个商户出身的女子能把你教成个大家闺秀,等到了地下,也有脸去见你爹了。”

八太太听着九太太的惊叫,看着寡妇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知道那个不该来的孩子已经不在了。院子里瞧热闹的人现在只多不少,此时各自在议论纷纷,八太太迅开口:“这事总不是我们这几个女人可以做的,总要开祠堂,只是事情关了四伯家里,”八太太故意沉吟一下,已经有人喊叫起来:“这怕什么,请六婶婶出来就是,她处事公正。”

旺宗媳妇再老辣,也不过是个不到二十的年轻小媳妇,听了这话,呆愣了半响,八太太忙上前扶住她,刚要劝的时候听到旺宗媳妇大喊一声:“什么盐碱地?明明是你家下不了种,怪我这地做什么?”说着就大哭起来。

续宗规规矩矩地吃,听不到他的叫嚷声,婉潞倒先不自在起来,喝了一碗汤,吃了两片藕就放下筷子,拉住续宗的手问道:“姐姐带你去放花炮好不好?”续宗刚要说声好,又想起已过世的平老爷,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眼睛,一动也不动。

七老爷顿时觉得半个身子都酥了,这样美人,怎能让她独宿?等八太太说话,七老爷顿时觉得没意思,咳嗽两声就站直了声,依旧装醉,嘴里骂了小厮两句就想对准朱氏撞过去。他这动作杨妈妈瞧的明明白白,已侧着身子护住朱氏,七老爷又骂两句,晓得这时候讨不到便宜,愤然而去。

四太太哪管这么多,一爪子上去就抓的曾大嫂一张面皮有了爪痕,曾大嫂被抓疼,心里恼怒,抬起一双脚去绊四太太的脚,新人虽在旁边冷眼瞧着,见状偷偷地伸手抱住四太太的腰,嘴里还唤着:“婆婆,你休动气。”

彼此问候一番,五太太见朱氏来了,话里不由带了酸意:“上个月我小儿子满周岁,请六婶婶过去,没想到六婶婶推了,谁知今儿倒来喝喜酒,难道说是我们家的酒比不上四嫂家的?”朱氏正在和八太太说话,听到五太太这酸溜溜的话,还没张口呢就听七太太又作了:“五嫂子,你是不知道,六嫂长的这样花一样的,自然轻易不肯出来。”

朱氏料的不错,杨妈妈直延迁到吃完晚饭才回来复命,还气喘吁吁,头也有些乱了,进门忙不及行礼,就连喝三杯茶水抹一抹嘴边的水渍才对朱氏道:“太太,银子送过去了,只是我在那里劝架,这才回来太迟。”

想到这里,朱氏不免对八太太更亲热些,拿着鞋赞了又赞,又拿出自己的一对珠花相赠:“自从老爷没了,这珠花也没了用处,八婶子正当时候,不嫌我这未亡人的东西晦气,就拿了去。”

四太太手一抖,朱氏面色平静:“平家祖上为侯,此时却是平民,仗了赵亲家的势,县里的官来收粮派差时,还高抬一下手,到时若我们大姑娘真被退了亲,那时可没有人肯抬手,只怕一年的嚼裹都顾不上来,我就不晓得,谁在背后散这种谣言?”

思前想后,朱氏吩咐杨妈妈给四太太送了帖子,请她在五月十六过府一叙,帖子上还附了二两银子。帖子送到四老爷家,四老爷见这边送了帖子,还当是请自己去做主,脚翘的高高的,眼都不看送贴的杨妈妈:“怎么,就这么二两银子,你打要饭的啊?”

续宗的小小眉头紧紧皱紧:“今儿早上上学时候,恰遇到四伯出门,上前行礼时候四伯说我还算知礼,也还孝顺,以后平家就要靠我了,说千万不要学姐姐你,一点也不孝顺,还不知礼,把自己舅舅都赶走了。”说着续宗的声音小了下来,腮帮子鼓起来:“我也晓得四伯说的不对,只是我是小辈,不能驳的,而且还要赶着上学。”婉潞摸摸弟弟的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轻轻叹气。

三家的女人倒和平时一样,杨妈妈照样是朱氏的臂膀,杜大嫂和楚二娘一个管了衣物浆洗,另一个专管厨下。小厮留了四个,两个聪明些的随续宗上学,另两个就在家里跑个腿,做做杂事。

夏妍已经开口了,话里饱含着委屈:“杨妈妈,我们也曾劝姑娘来着,只是姑娘今儿实在……”说着夏妍怯怯地看一眼杨妈妈,春燕年纪比夏妍小了一岁,平时婉潞对她更好些,听出夏妍话里全是委屈,也跟上一句:“杨妈妈,您老不是常说,我们做丫鬟的,姑娘喜就喜,姑娘悲就悲,哪敢……”

四老爷一巴掌没打到,第二巴掌又要来的时候,已经响起朱氏的声音:“好了,夏妍,你们先送大姑娘回房,这种酒鬼哪是姑娘家能听的。”见到朱氏过来,四老爷今日本就是要来找麻烦的,此时借着酒劲,那股气更大,上前指着朱氏的鼻子就开骂:“你是怎么管家的,看看你那些小丫头,一个个刁钻无比,就知你是个刁钻的妇人。”

朱氏心里冷笑,身子站的笔直不动:“四伯,我倒不知道我是孤身一人招呼男客,你瞧瞧这满屋子的下人,哪里是孤身一人了?倒是四伯没等通报就闯进来,我倒不晓得这大户人家是这样做派的?”

吃完早饭,续宗就去上学,平老爷活着的时候,本想请先生回家来教儿子,听的旁边村庄有位蒙师,是个积年秀才,学问着实好,也教出数个秀才举人。平老爷亲自去那学堂看过,不光那蒙师着实老道,那师母也是个慈爱的,待几个学生甚好,更出奇的是,这蒙师并不因学生家境不好就打着骂着的,而是看谁有才就下死力去教。

李三老爷夹起鱼放进嘴里尝尝,眯眼赞道:“好,这味道不错,婉姐儿,你可真像你娘啊。”这话说的婉潞的心口上了,李三老爷又在那里说些婉潞小时候去自家的事情,让婉潞听的心里甜蜜蜜的,当然就没注意舅舅脸上不时闪现的得意之色。

横竖婉潞只知道那些箱子总数不少,就算开了箱子,也只当这些东西是当年朱氏换出来的,怎会想到自家身上?主意打定,这才撺掇大老爷,让他派自己来接婉潞。

随着春的到来,平家也有了陌生人上门,这日晚些时候,有一中年男子带着仆人来到这里,称自己是婉潞的舅舅,要来探望外甥女。

叶氏听她话里虽带有责备之意,但还是能说的转的,忙道:“亲家太太,我知道你受不住,只是你也知道,我们老太太心疼孙媳妇……”话才说了一半,窗外已经传来一个声音:“孝期内脱白着红,我没学过这个,也不晓得哪家长辈心疼孙媳妇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