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听到前面不时传来月太君的笑声,微微摇头叹气:“换了我们,老太君不高兴的时候又该说我们轻狂了,换了孙女就是孝顺,老太君何时才能把疼孙女之心分半点给我们?”水氏听了推秦氏一把:“你别不知足,几个孙媳妇,老太君就瞧你还顺眼些,你还能在她跟前撒撒娇,换了别人,别说撒娇,说句笑话还要想一想。”

说了一长串也没见她说出什么,不过这喜事明显就是四老爷家的,楚夫人心头不由泛起一丝酸味,但还是沉声问道:“究竟是何喜事?”管家娘子已经走到四太太跟前:“陛下传诏,赐七爷进士及第,即日入翰林院,侯爷和四老爷已带着七爷入宫谢恩去了。”

若不是当着侯爷他们的面,马姨娘只怕一口吐沫都吐到万姨娘脸上了。猛然侯爷唤万姨娘:“萱草,你和夫人商量着再给思敏挑两个知礼懂事的婆子去伺候。”万姨娘忙近前应是,侯爷已经站起身:“夫人,这事就劳烦你了,我先去外面书房,有什么事你就派人去叫我。”

思敏这一哭一跪,月太君已经把拐杖丢掉搂她入怀放声大哭起来。罗家那婆子站在那里,心里又羞又恼,这月太君怎会这样?用手摸一摸疼处,开口就道:“亲家老太太,我虽是个下人,也是承恩公府里的,亲家老太太打狗还要看主人。”

思梅错过了宿头,一点也不困,笑吟吟地道:“前日进宫的时候,娘娘话里开始问各家有没有合适的姑娘,看她的样子,是想把各家女儿都召进宫来,冷眼瞧着,瞧个四五年,那时年龄也合适了,再行赐婚。”楚夫人心里已经明白思梅说的是谁,但还是叹道:“你六妹妹七妹妹一来是庶出,二来年纪过大,你八妹妹又小了些,而且……”

这话打中了楚夫人的心事,天下做嫡母的对庶出子女真心疼爱的,十个里面也没有一个,倒有四五个是对庶出子女有怨的,剩下有那么三四个不闻不问,不少他们吃穿就够了,哪还费心去教导?横竖有奶妈丫鬟服侍,教不好了那是奶妈丫鬟们服侍的不好。

明年正月十六又是思敏的喜日子,她的嫁妆虽说已经齐备,还要再问问亲家那里少了些什么,毕竟思敏嫁的是罗太后的侄孙,虽是罗太后庶出兄长的孙子,也是嫁入后族,这嫁妆少了京城人瞧着也不像。楚夫人日日只觉忙的脚不沾地,思敏那里按说该自己亲自去教导为妇之道,也只得托儿媳们前去陪伴。lovexs网站9-9-9lovexsc-o-m。郡主那里是不敢麻烦的,见苏静初和婉潞两个闲人,就请她们常去和思敏说话。

婉潞想了清楚,看一眼秦氏,只怕秦氏也是这样想的,心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也跟着叹了一声。秦氏已把面前的一盘蜜桔都吃完了,把空盘子笑着递给婉潞:“六婶婶的这蜜桔是从哪里来的?我吃着怎么比平日里的要甜一些。”

月太君看一眼婉潞,面上的神情变的和蔼:“六奶奶,昨儿夜里我就听说你有喜了,这是好事。”婉潞忙站起来应是,月太君示意她坐下:“你有了喜,还是不要太劳累了。”婉潞开口道:“孙媳谢过老太君的厚爱,这院里的事,我历来交给董妈妈,她是个妥当人,打理的妥妥帖帖的。”

思兰面上顿时现出感激之色,连邱姨娘也笑着说:“难怪人人都说六奶奶宽厚大方,连这样的事都能想到,谁不能念着您的好呢?”见邱姨娘又要掉泪,思兰忙拉一下邱姨娘,邱姨娘忙止住泪:“药凉了,我端进去给老姨奶奶。”

太宗皇帝曾经赐给潞王美人,结果不等那两位美人到府,潞王妃就手拿尖刀站在门口,对来使说道,今日若这两位美人进府,那迎接她们的绝不是铺陈好的房舍,挑好的下人,而是尖刀。陛下以仁义治国,难道要白白让人送死吗?

说着月太君的泪也落下来了,用手指着二老爷开始数落:“你们听听,他这话难道是说我不慈不仁?我是饿着崔姨娘了,还是冷着崔姨娘了,还是没给她寻医问药了?老大媳妇你说说,崔姨娘病这几日,我难道就不闻不问?他今日要把崔姨娘接出去尽他的孝心,难道就不怕背后别人说我不仁不慈,都快七十的人了还容不下一个生了儿子的老姨娘?”

抬头看一眼这高大的公孙树,苏静初笑着说:“还是六婶婶这屋子好,我那屋子虽然花木不少,却没有这么高大的树木遮阴。”婉潞笔下如飞,眼看着绣活一刻不敢分心,嘴里可没忘谦虚:“二嫂是君子,君子多爱竹,我见二嫂院里窗下多种了竹子,想必能添吟啸之功。”

像李妈妈这样想把女儿送进来当差继而被爷们看上收了房的还真的不多,董妈妈微微咳嗽一声。婉潞的手撑在椅子扶手上,瞧着度娘那玉一样的面庞,脸上的笑容十分甜美:“李妈妈的女儿自然是不差,瞧瞧这礼仪品性,和别的丫鬟比起来就是不一样。”

春燕没说完就把话停下,私下议论主人,这是怎么都不允许的事情。夏妍拉一下春燕,咳嗽一声,春燕吐吐舌头,描了一句:“不过姑娘常说,万事休要求全,这点道理,奴婢还是懂的。”婉潞剜春燕一眼,没有说话。

酒席完的时候已经是入夜,婉潞坐在楚夫人身边听了无数的恭维话,唇一直恰到好处的弯着,自从离开京城,这样热闹的应酬还是头一遭,来的人里面有当年和靖安侯府打过交道的,还有几个拉着婉潞的手就叫侄女,惋惜李氏去的太早。

看着潘氏脸上的笑容,想起这些纠葛,还有今日月太君的表现,婉潞不由伸手握一握她的手,潘氏好像在想什么,被婉潞这一拉就笑着道:“二叔公二叔婆都是极和气的人,不似……”没说完潘氏就顿住,婉潞了然,只微微一笑,什么话都没说。

赵思贤已穿好衣服,脚下一盆还冒着热气的水,手里拿着梳子在梳头,看见婉潞出来,他笑着说:“娘子,你来瞧瞧我这头怎么总梳不好?”明知他是在撒娇,可看到他浓浓眉毛下眼里的企盼,婉潞还是接过梳子,一梳一梳替他梳起头来。

百年好合,这话说的轻易,真要做起来,自己能做到吗?

婉潞已吩咐丫鬟上茶,那眼也扫了她们几眼,从她们神色变幻,就晓得心里在想什么,笑着道:“劳烦两位妈妈了,只是一来这里人手够了,二来想必那边府里也忙的不行,还请二位妈妈回去给老太太,几位太太磕头,说我心领了。”

别人家的难过可不在朱氏心里,法事办完,全家脱素换吉,家里的新旧下人,都按数领了赏银。赵家远在京城,这边又没有行亲迎的规矩,早早就说好,由朱老爷送婉潞到京城,自从朱浅草嫁到京城,朱老爷在京城里也开了个绸缎庄,婉潞本可在那里出嫁,朱老爷知道妹妹心疼这个外甥女,由亲家出面,借了一个侍郎的花园出嫁,择了二月初十朱老爷护送婉潞上路。

曾家爹娘来接女儿回家的时候,四太太扣着嫁妆不放,说出了这样丑事,这些嫁妆就该留着给自家遮羞。来拿嫁妆的曾大嫂那听的进这话,带人把四太太家掀了个稀巴烂,最后抬走一半嫁妆,多是些箱笼之物,剩下狼犺的床桌之物留了下来。

八太太听着九太太的惊叫,看着寡妇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知道那个不该来的孩子已经不在了。院子里瞧热闹的人现在只多不少,此时各自在议论纷纷,八太太迅开口:“这事总不是我们这几个女人可以做的,总要开祠堂,只是事情关了四伯家里,”八太太故意沉吟一下,已经有人喊叫起来:“这怕什么,请六婶婶出来就是,她处事公正。”

时光渐渐进到四月,四老爷家的院子,不但没有随着时光的流逝变的平静,反而更加乱起来。新媳妇,或者该说旺宗媳妇,进门已经四个多月,月月月信照样而来,这让等着抱孙子的四太太更加气恼,和儿媳妇吵过几架的她知道儿媳妇不好惹,只得成天拿着菜刀在那里剁砧板,嘴里骂着母鸡不下蛋,那眼却是看着屋子,一口口吐沫吐过去。

续宗规规矩矩地吃,听不到他的叫嚷声,婉潞倒先不自在起来,喝了一碗汤,吃了两片藕就放下筷子,拉住续宗的手问道:“姐姐带你去放花炮好不好?”续宗刚要说声好,又想起已过世的平老爷,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眼睛,一动也不动。

八太太也没推辞,小厮在前打着灯笼,丫鬟在旁扶着朱氏,杨妈妈在后跟随,八太太叹了口气:“这新娘子,怎么说也还年轻,只怕听了别人的话,胡乱做出些事,那才害了自己。”

四太太哪管这么多,一爪子上去就抓的曾大嫂一张面皮有了爪痕,曾大嫂被抓疼,心里恼怒,抬起一双脚去绊四太太的脚,新人虽在旁边冷眼瞧着,见状偷偷地伸手抱住四太太的腰,嘴里还唤着:“婆婆,你休动气。”

等在门外已经在打盹的春燕两人听到这声,忙走进屋里,给婉潞披上斗篷,递上手炉,朱氏起身替婉潞整一整斗篷的边,掀起帘子看她们出门,出去时候婉潞回头看一眼她,那声在嘴边的娘怎么也叫不出声,终究还是一句:“太太,我走了。”就转身而去。

朱氏料的不错,杨妈妈直延迁到吃完晚饭才回来复命,还气喘吁吁,头也有些乱了,进门忙不及行礼,就连喝三杯茶水抹一抹嘴边的水渍才对朱氏道:“太太,银子送过去了,只是我在那里劝架,这才回来太迟。”

四老爷没想到朱氏竟把各家的孩子都送到了学堂,在家里懊恼不已,这族里的人得了朱氏的好处,再想拉着他们把朱氏赶走就不行了,成日在家待着,只在想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四太太手一抖,朱氏面色平静:“平家祖上为侯,此时却是平民,仗了赵亲家的势,县里的官来收粮派差时,还高抬一下手,到时若我们大姑娘真被退了亲,那时可没有人肯抬手,只怕一年的嚼裹都顾不上来,我就不晓得,谁在背后散这种谣言?”

说的这时候,已走到二门,两个小厮拉着车在门口等着,朱太太带的丫鬟婆子站在后面只等上车。朱太太瞧着依在朱氏膝下的续宗,站在朱氏身边的婉潞看向朱氏的眼里也带了孺慕之思,这一家子谁又舍得把他们拆散?

续宗的小小眉头紧紧皱紧:“今儿早上上学时候,恰遇到四伯出门,上前行礼时候四伯说我还算知礼,也还孝顺,以后平家就要靠我了,说千万不要学姐姐你,一点也不孝顺,还不知礼,把自己舅舅都赶走了。”说着续宗的声音小了下来,腮帮子鼓起来:“我也晓得四伯说的不对,只是我是小辈,不能驳的,而且还要赶着上学。”婉潞摸摸弟弟的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轻轻叹气。

李三老爷来这几日,也知道杨妈妈是朱氏身边得用的管家娘子,对她不敢再当平常下人视之,忙起身谢道:“妈妈这番话,确是说的有理。”杨妈妈见婉潞也要站起,慌的两只手摇成风车:“舅老爷这样是折了我的福,要这样说,倒是我不该多嘴。”

夏妍已经开口了,话里饱含着委屈:“杨妈妈,我们也曾劝姑娘来着,只是姑娘今儿实在……”说着夏妍怯怯地看一眼杨妈妈,春燕年纪比夏妍小了一岁,平时婉潞对她更好些,听出夏妍话里全是委屈,也跟上一句:“杨妈妈,您老不是常说,我们做丫鬟的,姑娘喜就喜,姑娘悲就悲,哪敢……”

帘子再次被掀开,这次出来的是李三老爷,他面色通红,不晓得是喝酒喝的,还是害羞的,趔趄着脚步上前对婉潞说:“婉姐儿来了,定了什么时候和舅舅一起走吗?”看着他面上的笑容,婉潞只觉得恶心难过,后退一步道:“舅舅醉了,你们服侍他去歇息。”

朱氏心里冷笑,身子站的笔直不动:“四伯,我倒不知道我是孤身一人招呼男客,你瞧瞧这满屋子的下人,哪里是孤身一人了?倒是四伯没等通报就闯进来,我倒不晓得这大户人家是这样做派的?”

看见儿子大大的笑脸,朱氏把他搂进怀里,含笑道:“你这个没规矩的,没看见你姐姐吗?”续宗这才抬头叫了声:“姐姐早。”就又回身扭股糖似的对朱氏撒娇。

李三老爷夹起鱼放进嘴里尝尝,眯眼赞道:“好,这味道不错,婉姐儿,你可真像你娘啊。”这话说的婉潞的心口上了,李三老爷又在那里说些婉潞小时候去自家的事情,让婉潞听的心里甜蜜蜜的,当然就没注意舅舅脸上不时闪现的得意之色。

这说中李三老爷的疼处,他的脸色顿时变的黑如锅底:“你,难道不是你这刁妇,阻着妹夫不给我们李家和这边联系?”是吗?朱氏的眉一挑,说出的话还是那么平静:“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条罪名,只是我嫁过来,也曾接过那边的信,说老太爷去世,我们老太太没了,那边也收到过信,不讲别的,就说这次,若不是我们去信,你们怎么会知道老爷没了?三老爷,这条罪名,恕我不敢受。”

随着春的到来,平家也有了陌生人上门,这日晚些时候,有一中年男子带着仆人来到这里,称自己是婉潞的舅舅,要来探望外甥女。

听完叶氏对一旁作陪的婉潞笑道:“侄媳妇,你好福气啊。”婉潞看一眼朱氏,刚要说话朱氏已经意味深长地开口:“哎,等我们女儿嫁过去,得了婆家长辈们的疼惜,那才叫有福气呢,娘家这边,不过锦上添花罢了。”叶氏脸上的笑意更浓,虽没有酒,宾主也算尽欢而散。

叶氏听她话里虽带有责备之意,但还是能说的转的,忙道:“亲家太太,我知道你受不住,只是你也知道,我们老太太心疼孙媳妇……”话才说了一半,窗外已经传来一个声音:“孝期内脱白着红,我没学过这个,也不晓得哪家长辈心疼孙媳妇是这样的。”

四老爷的脸仰的高高的,十分鄙视地道:“告?她一个填房,有什么嘴脸去告我们,论起来,连续宗都说不得是正室嫡出,不然我们怎会过继儿子过来。”

朱氏难过的几乎崩溃,恍惚中,手被一只温暖的手握住,耳边是婉潞温柔而又有些迟疑的叫声:“太太?”

定安侯府也免不了如此,却没有用侯府的名义,而是用了婉潞的名义送过去,婉潞的祖父可是前潞王的表弟,看在亲戚份上也不会把东西给他们扔出来。

婉潞虽好奇这个从没见过面的表兄,但更好奇的是那位没见过面的表伯母。当日流放的是潞王世子一家,潞王世子已经在二十年前死于边关风霜,前潞王世子夫人王氏拉扯着一儿一女长大,这个当初也是京里娇滴滴的少女,也不晓得吃了多少苦头。

九月初三,前潞王世子夫人带着儿女到京,京里的人知道消息,纷纷带着人前去求见,都吃了个闭门羹。吃了闭门羹还是小事,王氏还命人根据礼单把这些人送去的礼物全都还了回去。楚夫人等又过了几日,这才带着婉潞前去拜见。

那拜帖之上,却只写了婉潞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婉潞心里明白,和楚夫人耐心在门外等待,过了一顿饭的时候,门总算打开,出来一个管家娘子模样的人,满面都是笑:“夫人请两位进去。”

楚夫人松了口气,果然要投其所好。

古代的状纸银子,其实就相当于我们现代的诉讼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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