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小九,说话总是老气横秋的。”谢宜华不等他说完,先失声笑出来。

双痕担心的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回道:“没有。只是方才太医来过,说娘娘心血虚亏、休眠不好,只怕还头疼着,皇上……”

“娘娘——”双痕扫视了周围一圈,近身附耳道:“二公子让人传话,说是已经找到薛夫人的下落,说是藏身在恭顺夫人府上,现如今是下房的一名仆妇。”

明帝轻轻牵动起嘴角,抬眼看见多禄在门口探头,淡声问道:“进来罢,是不是萱妃那边有事?”——兄死父亡,不知还能不能撑得住?想到此处,于是补了一句,“你去告诉萱妃,朕忙完这边就过去瞧她。”

乐楹公主似乎也瞧出来,走近劝道:“你别着急,一会就有消息了。”

叶成勉整肃精神,看向他道:“既是这么说,必定是有胜算了。”

海陵王妃仍是抽抽噎噎,低头见烟色丝绢湿了一大片,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问道:“皇嫂,我是不是很没用?什么事都做不好,都不能讨敏玺的欢心,总是惹他厌烦……”

“别说话,人出来了……”

乐楹公主当即颔首,叶成勉一路交待原委。原来去年寒冬暴雪,霍连国内牛羊牲畜死之大半,族民生计难持,对青州村庄的掠夺愈加疯狂,许多村子都被抢劫一空。如此一来,两国边境摩擦日益激化。随着霍连国内新册王后,所需物资更是众多,但是边境已无所可抢,因此愈发朝燕朝内部扩展。上月十八,霍连小股部众趁夜偷袭清河城。云琅和凤翼闻讯带兵增援,暗夜中二人都有所受伤,尤其以云琅当胸一箭骇人,险些要了他的性命。

熹妃神色甚是伤感,却不言语。安和公主仰起面来,不让泪水涌出弄花喜妆,略微缓和一会,平静说道:“女儿虽然贵为公主,终究也不过是一名女子,比不得弟弟,将来还有封王拜爵的机会。若是年少嫁的人不好,今后一生也就算毁了。不用说远的,只拿乐楹姑姑来说,父皇何尝不偏袒于她?母妃且瞧她后来,夫死子亡,伤心失魂到何等田地?”

慕毓芫心头微暖,抬头笑道:“不错,只是梦里没人来救。”

“真的——”七皇子拉长声音,转头见十公主穿好新衣出来,赶忙上去拉道:“妹妹你说,小九是不是不高兴?母妃还不相信呢。”

明帝突然捉了她的手,正视道:“是有一件喜事,你先猜一猜。”

这便是被削了官,还被皇帝拿着名字羞辱一番。文思涯浑身不住发抖,侧首见群臣都是观望,只得叹道:“罢了,罢了。朝中皆是阿谀奉承之辈,再无正直良臣,我一人之力又能……”

明帝饮酒正酣,侧首朝慕毓芫醉笑道:“寅馨越发出挑,再不是从前的小丫头,年纪一天天大起来,也该找个好驸马了。”

龄、纯二妃起身告退,皆道:“娘娘保重身子,稍空再过来看望。”

“没事,出来赏赏梅花。”有微刺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慕毓芫侧眸朝萱妃看了一眼,却没有抽出手,“皇上——,也是出来赏梅的?”

“呵,倒是忘记她。”云琅也笑了,说着往四周环顾了一圈,却连迦罗的影子都没看到,不由锁眉道:“迦罗呢?这么大的雪,又跑到哪儿去了?”

明帝脸上神情异常轻松,领着宫人去往椒香殿,进殿笑道:“宓儿,昨夜可曾休息好?若是精神不错,朕想和你对弈一局。”

殿内不自然的静默,好在夏烈王很快就已赶到,车侯玉忙快步出门迎接,俯身单膝跪道:“父王!!儿子给父王请安。”相比神色冷淡的乐楹公主,更显出他内心激动,认认真真行完大礼,方才躬身站起来。

明帝品味着话里的隐意,渐渐明白过来,微笑道:“难怪杜卿先时不肯说,太傅他们知道必定不允,少不得要上些忠良正气的折子。”

皇帝终于展了笑颜,宫人们都松了一口气。因七皇子缠着不让走,明帝便让多禄将折子捧来椒香殿,他只顾批复奏章,不知不觉已是落日西沉。慕毓芫捧着一盏半透的碎米纹瓷盅过来,因霞光余辉照进来,映得她两腮粉似桃花扑水,笑盈盈道:“离晚膳的时候尚早,怕皇上饿着,特让人炖了桂花百合汤。孩子们的多加了些糖,这碗是原本炖的,臣妾尝着不算甜,皇上先趁热喝罢。”

熹妃稍有得意,面上添了几分自矜之色,陆嫔却笑道:“惠妃娘娘何必自谦?现如今,寅祺和佑艴可不都是娘娘的子女?寅祺聪明伶俐、又好学上进,皇上成日里都是赞不绝口,宫里头有谁不羡慕?便是佑艴年纪小些,也生得粉团似的招人疼,娘娘福气大着呢。”

“你有空说别人,怎么不想想自己?”慕毓芫看着她一笑,又道:“如今你身边有佑嵘,隔的远些,还是早些回去罢。我这边也忙,今儿就不留你了。”

“唉……”慕毓芫轻声叹息,在沉重的空气的缓了缓,抬眼瞧见吴连贵在水晶珠帘外晃动,样子颇有些不安。心下不免疑惑,却不便丢下乐楹公主不管,只好朝外轻轻挥手,低声软语道:“敏珊,你在榻上躺一会。小世子仿佛还在哭,皇嫂出去瞧瞧,顺便让人打水进来洗一洗。”

梁宗敏点了点头,捋着胡须道:“藩王们固然是难对付,可北边青州也不安定,京畿若是出兵太多,岂不是让霍连人趁虚而入?”

乐楹公主低着头大口喝汤,白玉瓷盏里冒出一团团氤氲的水汽,似冬日里缠绵不散的朦胧白雾,将她娇小的脸庞笼罩进去。那蒸腾的水汽似乎太烫人,渐渐熏红了她的双眼,眼泪便“啪嗒啪嗒”的掉进汤里,轻泣道:“在颖川的时候,我整夜整夜都怕的睡不着,不知要熬到何时才会结束。虽然心里也明白,世子未必是真心看重于我,可是不论虚情假意,却只有他肯在身边陪着我、哄我……”

车侯玉脸色微沉,勉强笑道:“能让公主遂心,我自然也十分欣喜……”

双痕“嗐”了一声,道:“这江贵人,未免也太喜欢搬弄是非了。”

明帝回想起昨日的大概,脸色便沉了下来,慢慢放下帘子道:“嗯,朕知道了。”

“娘娘,不是奴婢多嘴。”双痕自梅花海口缸里取出温茶,沏了一盏捧过去,放在流云榻上的小高几上,念叨道:“你在这儿坐了大半日,难道不觉得酸乏么?不如唤香陶进来捶一捶,或者进去躺一会?”

“奴婢,奴婢不认得……”那宫女瞧了一眼,目光却不断朝叶贵人打量,仿佛觉得自己的话不通,赶忙解释道:“贵人平日念米佛时,都不让奴婢们打扰,所以……,所以奴婢不记得了。”

皇帝昨夜并未召幸嫔妃,自个儿在天禧宫独自安歇,好在一大早就有堆积如山的奏章等着批复,一直忙到近晌午才勉强收工。“啪!”的一声重响,最后一本折子被摔在案头,明帝揉了揉额头,唤道:“茶!”余音未落,多禄已经换了一盏新茶上来,端端正正放在御案一角,顺带把茶盖也揭开了。

“宓儿,你听朕说!”前面女子双手提着裙幅,正欲穿过九曲十八折的回廊,任凭身后的声音良大,也是恍若未闻。明帝不得不翻越连廊而下,冲上去挡住去路,花圃中的一畖葵倾赤被踏的破碎,嫣红的花汁溅在龙靴上,染出一团团斑驳凌乱的花样。

二人相视一笑,左边穿玉兰花儒裙的笑道:“怕皇上和娘娘们难以辨认,所以臣妾从不梳抹额,好露出眉心的朱砂痣来。”她指了指右边穿桂色瑞锦裙的少女,“这是臣妾的妹妹,眉心没有痣的,平时最爱梳的就是双环迎春髻,如此也就不难分开了。”

因为上次的失误,七皇子小手上的指甲早已剪得干净,慕毓芫将他搂在怀里,指着谢宜华柔声嘱咐道:“那是你谢母妃,素来疼你爱你,不许胡乱淘气。”七皇子懵懵懂懂仰着头,咧着小嘴直笑,又扑到慕毓芫怀里拱了一阵,也不知道听明白没有。

“呵,不必多礼——”慕毓芫一眼瞥到侧殿门口的吴连贵,看他面上神色似有要紧的事,遂微笑道:“你们等会还要给各宫娘娘请安,本宫今日也就不深留,来日方长,都且先过去罢。”众女赶忙又福了福礼,双痕便跟着送她们出去。

“是,臣等准旨。”群臣整齐有致的声音,依次告退出殿。

“呵,你别淘气了。”慕毓芫笑嗔道。

离开皇帝总算是抽出些空,多禄便绕道去了王伏顺养病的院子,想到日渐病重的师傅,忍不住摇头叹了口气,却听背后有人苍老的声音冷笑道:“我还没死,你哭丧着脸做什么?不是叫你好生服侍着皇上,怎么又不听话?”

“我偏不!”乐楹公主越是高声越显得没有底气,似乎在想着用什么办法拖延,低头看着脚上的金珠小靴,“我若是跟着他们回到京城,肯定再也不能出门,那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回来?你当然不会在意……”似是无限委屈,声音便渐渐哽咽断续,索性蹲下身捧着脸哭了起来。

“难为你一片痴心,本宫晚间去跟皇上说——”慕毓芫轻声笑了笑,正欲宽慰傅素心几句,却听屏风后传来皇帝的声音,“不必再说,朕准了。”

君臣二人一唱一合,底下群臣更是会见机奉承,齐声道:“臣等给皇上道喜,给傅大人和凤将军道喜,天赐良缘、上上

“秉京,快起来罢。”明帝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