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毓芫展开蜡纸迅速的看了,却是愣了一下,慢慢卷起蜡纸在灯内烧掉,自语般轻叹道:“原来如此,难怪皇上着急回宫。”说着将七皇子抱上床卧下,手上不断的轻拍着哄他入睡,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为何要说?”明帝笑着反问,贴在她耳畔柔声说道:“若是早早的说出来,怎么看得到你着急的样子?方才,要不是看你打算下去,怕你穿少了衣衫着凉,朕还打算多忍一会呢。”

慕毓芫刚嗔她几句多事,却觉得双痕的目光另有所指,顺着方向看过去,只见熹妃正沉着脸,眉眼间似乎隐隐藏着郁气。此次册封的妃嫔数目不少,几乎覆盖东西六宫所有正主,没有升到低位妃嫔亦有不少赏赐,颇有些皆大欢喜的意味。认真说起来,后宫中最不遂心之人便是熹妃,妃子中以她资历最深,服侍皇帝时日最长,大封六宫之日却没有她的份,想来心中恼恨的非同小可。

谢宜华轻声失笑,打断问道:“既然不信,还亲自过来查什么?”

“不妨事,暂时还不用担心。”慕毓芫抬手折了一枝木槿花,微微绽开的花苞娇嫩柔软,使人不忍一握,“她如今并无他人可以依靠,人也是极聪明的,眼下断然不会添乱子,以后的事且再说罢。”

只听“砰”的一声,边上小太监拍手高声道:“正中靶心!”

明帝笑了笑,道:“那好,朕准了。”

泛秀宫显然已经得知回京人员的消息,当吴连贵赶到椒香殿时,内殿便只剩下双痕服侍在宸妃身边,良深的华殿越发显得恍若一潭幽静湖水。嵌金珠蟠龙大铜炉里燃着新制上等苏合香,若有若无的轻烟自宝珠金口中透出,将身着绯罗蹙金飞凤袍的女子笼罩其中,声音亦跟着虚幻飘渺,“不用叩头,双痕也到外面去侯着。”

“哦,那就好。”明帝的脸上看不出是喜是忧,目光在翩翩雅致的杏黄色繁绣宫装上停顿,不知琢磨着什么,半晌才开口道:“嗯,留名。”他收回视线正撞上慕毓芫若有若无的微笑,目光不免有些闪烁,微笑问道:“是不是累了?要是困乏,朕就先陪你回去歇息,剩下的午后再选就是。”

将来,如同自己一样在荆棘中跋涉向前,没有退路亦不能停留。到那时,便会明白保全自身已是难得,少年的梦自然也就醒了。

后宫最是传播闲言碎语的地方,谢宜华对午间的事略有耳闻,既不便跟着说话承认皇帝有过失,也不能多加言语显得推辞,只好微笑道:“皇上只管忙着前面的事,嫔妾会帮着照顾宸妃娘娘起居的,不用太担心。”

多禄看了看日头,上前请道:“皇上,要不要歇息会?”

乐楹公主见傅素心不大明白,忙解释道:“他们每次射箭都是限时的,以一盏水漏的流完为限,谁射的多、射的准就算赢了。”

“谁劝不动?让朕来。”明帝的笑声在外面响起,自个儿掀起水晶珠帘进来,见慕毓芫坐在绣架前不由蹙眉,“绣屏风算什么要紧的事,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月份,怎么还亲自动手?”大约是觉得语气过重,缓了缓道:“紫汀的手艺不是顶好?来,朕陪你到侧殿歇息,不许你再动手了。”

多禄偷偷往上瞥了一眼,只见皇帝正悠闲的饮着热茶,对下面的争吵恍若未闻,似乎没有半点要喝止的意思。想起王伏顺平日的教导,自然不敢多言语,然而却渐渐想到另外一件事上去,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

几名行商客虽没有指明点姓,谢秉京也知道说的是皇帝的宠妃慕氏,不由想起先前同晖皇后的册封大礼。盛装下新皇后缓缓转身,接受群臣朝拜,那容光潋滟的女子在上柔和微笑,众人无不被其灼灼光华震慑。只是,那样绝色真能给她带来幸运么?只怕此一生,早已注定不能随心而活,命运多舛罢了。

明帝并没有多问,起身道:“既然病了,就让他好好养着。”

君臣二人起身往后走,路过偏殿书房的时候,明帝停下笑道:“先进去把地图取出来才行,往常听北边谍报总是无人可问,今日定要好生说一下。”

明帝心情甚好,笑道:“好,准了。”

明帝神色稍缓,含笑道:“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朕想得太多了?也罢,说好不谈国事的,咱们还是好生听曲。”

凤翼不忍心扫他的兴,遂笑道:“老板客气。在下左右也是闲坐,倒不如跟老板对着夕阳余辉畅饮一番,不然未免辜负老板的盛情。”

俞幼安道:“娘娘,何苦护着她?”

看着他急匆匆的脚步,明帝回头朝王伏顺笑道:“咱们的海陵王凡事都新鲜,怎么一说起女子,就如此不耐烦?倒也好,乐得海陵王府清静。”

“也是,小孩子脾气。”明帝也没太放在心上,看了看慕毓芫,“你最近几日也恹恹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顿了顿,忽然问道:“莫非,是佩柔惹你生气?”

“你们不用管,我已经想清楚了。”乐楹公主的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像是已经下定某种决心,噎声道:“既然……,既然他不喜欢我,也没必要再留下来。明天我就书信给皇兄,让他近日就派人接我回京,你们再也不用担心了。”

“总不能捂着别人的嘴,不好听的话,只当没听到便是。”慕毓芫斟酌着词句,也不知大公主是否听得明白,“你可是皇上的长女,将来百年之后,不论谁继承你父皇的大业,未来皇帝也得叫你一生长姊,那时别人算得上什么呢?所以,凡事不必与小人计较,若是有什么过分的事,慕母妃替你做主。”

“母妃有本事,就该让父皇整天呆在咸熙宫,让父皇心里眼里装得都是你,成天捧在手心上。你想踩谁的头就踩谁的,那样不是更好?比不得整天在宫里跟自己怄气,跟父皇怄气,连累的儿臣跟寅瑞也不招父皇待见。”

“果然是好孩子,象朕。”明帝看着更觉得欢喜,亲手将七皇子抱到怀中,低头笑着逗道:“祉儿乖,等你再长大些,到龙舟之上驾舟给父皇瞧瞧。夺得第一,父皇好好地赏你。”众嫔妃都跟着凑趣,熹妃虽不快却也不敢多言,彩台上下都是欢声笑语,一时热闹非凡。

刚刚及笄的年少女子,心境如水般澄澈无尘,正因偷偷出府带来的新奇而欣喜,望着几人高的陡峭石壁,不禁蹙眉,“罢了,远远的看着也很好。”

“那好,正好今日天色不错。”谢宜华甚少华丽装束,连头上装饰也很是清减,扶了扶侧鬓笑道:“娘娘到里间坐着等等,嫔妾打扮不合适出门,稍微收拾下,等会陪娘娘去淳宁宫瞧瞧。”

看着云琅远去的身影,慕毓芫不知他是否真的明白,该如何去面对纷乱的人和事、爱和恨。世事种种都已铸成,若积存太多怨恨便会蒙蔽双眼。罢了,只盼苍天庇佑他平安归来。

“旻旸,披好衣裳再出去,当心着凉……”

“不,你听我说完。”皇后像是素来文静的孩子陡然任性起来,勉力撑出笑容越发显得凄凉,“后宫中的女子整日争斗不休,为得就是在皇上心中多占一份位置,可是纵使三千宠爱集一身又如何?呵,她们真的太傻!皇上心中最要紧当然是大燕江山,留给后宫的不过江水一滴,我们也只是水滴中的细虫罢了。”

“是,”王伏顺笑眯眯弯腰,“老奴给皇上和公主道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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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明帝一怔,笑道:“宸妃常夸你清水出尘,朕今日仔细看了看,不想一时看得失神,果然不假。”

“是。”朱贵人答应走过来,却甚是生分。

边关人烟稀少,地方宽阔却能够一眼收尽。峡谷中,四周除去碎石再无其他,这是当初见到沐以蓝的地方,只是如今已没有皑皑白雪。云琅不住思量,前后分开只半个时辰,按理说也去不了多远,却有些茫然没有头绪。

慕毓芫看在眼里却恍若不知,柔声劝道:“后宫被皇后娘娘调理的安静太平,姐姐如何这么多心起来?况且还有皇上做主,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徐贵人答应着却不离开,看着慕毓芫的肚子叹道:“娘娘是福气大的人,这肚子里怀的必定是个小皇子,不知道如何的聪慧可人呢。不象嫔妾这么命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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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想来会的。”慕毓芫往肚子上抚摸了一下,说不出是喜是忧。云鬓间发丝象是负荷不住压力,只听“哐当”一声,九连金蔓枝串珠步摇坠落于地,在光平青金阔砖上弹跳两下,落在三步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