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要不要喝一点?”双痕捧了一盏醒酒汤过来,不合时宜的问道。

江婕妤赶忙裣衽请了安,一袭蹙银线的软烟罗裙触地有声,越发显得身姿盈盈,退了几步立在侧旁,婉声回道:“嫔妾前几日丢失玉佩,原想着是随手放乱没想起,也没认真放在心上。后来,有人说丢坠子那天见过采茵,嫔妾自然是不信——”

“是,正当如此。”吴连贵点点头,却好像对其中一处不解,近身问道:“别的倒也没什么,自然都是应该的,只是陆容华为何也有份?况且,她虽然常年不见圣宠,却是很会做人,将来会不会难以把握?

九块朱红的箭靶已经摆开,叶贵人在不远处检查着距离,转身扬声道:“皇上,臣妾若是射的好,还请皇上记得赏赐。”如此大呼小叫的没遮拦,不由惹得嫔妃们都有些侧目不悦,只是大喜的日子,谁也不敢在皇帝面前牢骚半句。

叶贵人将玉箫交与宫人,拉着江婕妤笑道:“皇上,江婕妤为今日之舞足足苦练半月,臣妾亦是自愧不如。”等江婕妤一番自谦完毕,又道:“皇上今儿高兴,因此臣妾有个不情之请,江婕妤辛苦良久,应得加倍赏赐,就把臣妾的那份合过去吧。”

“是,奴才告退。”吴连贵瞥了一眼颓然的帝王,无声猫腰退出。

“臣女替父亲谢皇上关心。”叶氏不似其他秀女那么拘束,双手合在攒心串珠的腰束间,声音里有着少女的清新宜人,“回皇上的话,父亲身体安康、起居良好,心里时常感念皇上的隆恩关照,等秋日凉爽,便遣哥哥进京觐见谢恩。”

“旻旸——”慕毓芫轻轻握住他的手,细心的抚平金线云纹袖口间的褶皱,缓缓说道:“人由父母养育成人,长大后自应为父母舍身守孝,而公主是由天下百姓供奉,亦当为天下百姓保安宁。”她仰面向湛蓝的天空望去,一如既往的柔和微笑,“况且皇上何尝舍得让公主远去?她将来总会明白这些道理的,怎么会恨呢?”——

“你来了。”明帝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片刻,想了想道:“你素来和宸妃熟识,只怕你的话她还会听几句,你进去劝劝也好。”似乎在斟酌着说词,沉吟半晌道:“你就说朕近日繁忙,火气大,让她好生保养着身子,别在月子里落下病根了。”

眼下宫中又出大事,先景帝的章太妃突发急病,太医们急救三日无效,于七日前在懿慈宫偏院亡故。章太妃生前并不受景帝隆宠,后因凌妃生殉,尚且年幼的乐楹公主便是由其抚养长大,故而明帝对之待遇优厚,眼下更是出动万人急召公主回京。

傅素心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校场中央已经摆好两块箭靶,旁边一个军士大约是在丈量距离,走了一段划下白线,高声道:“六十步!!”周围一干人等都有急不可耐,催着陆海青赶快将水漏摆好,嘻嘻哈哈嚷道:“连中,连中!凤将军此次定然还是连中,云将军可要加油呐!”

双痕低头收拾着东西,叹道:“是,反正劝不动娘娘你。”

启元殿内热闹非常,几名要臣正为藩王之事议论不休,有的主张应该对藩王们多加安抚,有的却反驳说这样是过于纵容,将来势大必会更难以控制。声音渐渐大得几近争吵,双方辩论不休都不肯有半分相让,性子急的官员已经站起身来,那架势已经有些摩拳擦掌,肃静的朝堂俨然变成一个闹市。

前面那人连连摆手,叹道:“比不得,比不得呀。”

多禄不敢辩驳,忙陪笑道:“奴才的师傅受凉烧热,怕把病气传到皇上身边,所以遣奴才来服侍着,等好转些就过来。”

“朕没看错你,果然是个稳妥的人。”明帝不知为何突然高兴起来,兴致勃勃的站起身道:“咱们到后面的园子里去,坐在水榭亭边说说青州最近的形势,海陵王早就在后面等着了。”

海陵王给明帝斟酒递过去,自己拣了凤翼旁边的位置坐下,把酒笑道:“皇兄说得不错,臣弟还打算让凤将军多留几日,得空到王府上指点一二。”

杜守谦略微沉吟片刻,回道:“皇上,我朝和霍连国纠葛多年、互存怨愤,既然知道刺客乃是霍连人,又何必太过惊怒?国中皆为我大燕子民,自然都仰望着皇上龙体安康,咱们只需多加防范就是。”

那边有客人起哄,齐声笑道:“余胖子,你一见生客就又唠叨上了。”

“呵,俞太医多心。”慕毓芫闻言并不见得如何惊动,温言微笑道:“朱贵人年纪还轻,难免喜欢撒个娇什么的,过些日子也就好了。”

“一个就够头疼的,哪里还用得着几个?”海陵王似乎有些不耐,蹙眉道:“臣弟不叨扰皇兄听曲,明日再来请安,先告退了。”

“她才多大,能有什么不顺心的。”刚刚睡醒过来的七皇子精神充足,慕毓芫正搂着他逗趣,带过话题笑道:“有身孕难免不大舒服,她又不大懂得产育,臣妾平日里多去去,帮着她些也就好了。”

凤翼见她说的笃定,赶忙带着众人赶过去,果然找到正在抽噎中的乐楹公主,方才松了口气,急忙要护送她赶回军营。

大公主被她说中心事,委屈道:“是,只是她们——”

“难道就由得她踩着我的头,风光无限?”

“皇上你瞧,小皇子一点都不害怕呢。”奶娘满脸堆笑的抱着七皇子上来,偏生小家伙突然“咯咯”笑起来,小手只是不停的挥舞着,好像在手舞足蹈要说点什么。

时光飞速颠倒逆转,八年前的玄衣男子还带着少年的自负,展望着峭壁上的那簇无名小红果,回头笑道:“你和云琅下马退后几步,等我踏马跃上去试一试,若是能够摘下来,就给你带回去。不能够也别泄气,咱们再到别的地方去玩。”

“没什么事,想邀你出去走走。”

云琅苍白脸色稍和,勉力微笑道:“嗯,我会的!”

眼前景象紊乱颠覆,那个长年不受父皇恩宠的冷峻少年,纵使被册封为王也依旧被权贵孤立无视,直到大婚娶到那温柔如水的女子,终于重新感受到温暖。有别于王府侍妾的曲意承欢,年幼自己三岁的英亲王妃少年持重、端方大气,彼时还是刚刚及笄的韶龄少女,稳重中的那抹女儿依赖更让自己欢喜无比。

“别说了……”皇后越是微笑,慕毓芫就越是心痛。

“此事不宜宣扬出去,对外仍旧只称青州大捷。”明帝终于做下决定,补道:“另外云琅身先士卒、骁勇善战,朕要好好的嘉奖他,就让乐楹公主下嫁慕家罢。”

皇后饮了大半盏汤药,倚着软枕叹道:“难怪从前皇上总夸你心灵手巧,有玉窈你服侍着果然比别人妥帖。”

“皇上,有什么高兴的事?”谢宜华眸光清澈若水,似乎看出些什么。

正好朱贵人自珠帘穿进来,皇后指着旁边让她坐下,“佩柔你过来,到宸妃娘娘这边坐着,本宫有话要跟你们两个说。”

凤翼一手拽住云琅的缰绳,硬生生将马儿拉得半立嘶鸣起来,嘱咐道:“不管人找到与否,答应师兄,天黑以前一定要回军营会合!”云琅着急点头,凤翼松手放开让他去,勒马调头反向奔出。

郑嫔自降低位分后装束更加清减,身上的秋香色宫装还是去年夏天的,云鬓间只插得一支双连金翅缀玉钗,余下不过是些零星的珠花。见到慕毓芫未语先盈泪,“宸妃娘娘,这宫里有人发狠要至嫔妾于死地,求娘娘救救我们母子俩,只要能看着寅祺好好长大,便是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语调哽咽得几乎说不下去,原本素净的容貌似乎愈加显得憔悴,悲悲切切中似乎另有要紧的话要说。

“呵,你们两个在一起呢。”明帝接过徐贵人奉上来的新茶,拨弄着茶盖笑道:“难怪找半天也不见人,原来说悄悄话去了。”回头对徐贵人微微点头,“你去坐着吃东西就好,这边有王伏顺伺候着,不必亲自操劳。”

“嗯?”慕毓芫这才发现指尖夹了一枚黑子,竟

“一定是皇子!”明帝将垂坠发丝握在手里,轻轻的嗅了嗅,“朕会每日都在佛前祈求,让上天赐予我们一个麟儿,将来好替朕分忧解劳。”

“要不然——”云琅只说的半句,捡了坠子跟上去。

“皇上,皇上……”门口有管事太监蹑手蹑脚走进来,不敢抬头看帝后目光,结结巴巴回道:“产婆,两名产婆都已中毒死了。”

冬日阳光温暖明亮,多日积雪更将元徵城映得明白,偶尔有枯枝上积雪坠落,发出“啪哒”声音,间杂着细枝折断声、鸟儿啼叫声,如此意态闲闲的时光似短似长,静悄悄在铜漏水滴声中悠然溜走……

“杀了他,杀了他!!”霍连人围拢过来,齐声高喊。

敢不敢爱最新章节

,“那好,臣妾稍微陪几杯。”说着,反转杯口侧头一笑,“如何?”

“既然要射鸭王就用红漆,这样中了才够喜庆。”敬妃笑着走过来,“本宫替妹妹沾好几支,等会若是射中,也算得上是一份功劳。”

云琅一笑,从腰间取下金牌递过去,“这是皇上特赐的通行金牌,许我自由出入泛秀宫看望姐姐。不过眼下,也是没什么机会用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