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对方说话,浅深立刻挂了电话,屋里静谧得诡异,只听得见她自己略显沉重的呼吸声,手机还捏在手里,即使她可以强作镇定地跟那人言辞交锋,可是,不知不觉冷汗已经出了一身,手心全是冰凉的湿意,有种大白天做恶梦的惊恐感。

辛梓觉得她这样吃惊的表情可爱极了,笑道:“我习惯早起,你昨晚睡得不好,不如再睡一会?”

“进来。”迅速阖上笔记本,再抬头,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已经换上一张温柔的笑脸。

“为什么哭?是那家伙欺负你了!”顾景然立刻激动了起来,眉毛全部皱到一块去了,可是,那言语里暗藏的那份期许还是在不经意间泄露了出来。

“啊!已经这么晚了!死了死了。”浅深惊叫过后顾不得其他,她慌里慌张地从床上爬起来,低头一看自己身上还穿着昨晚的那件礼服,愣了下,随后脸又开始不争气地红起来,不敢在这时回头看也已经坐起身的某人。

辛梓轻哼了一声,随即微侧过头冷笑一下,抬手推了推眼镜,却不说话。

“曾老太太,你今天可得给我个交代。为什么你家梁浅深忽然会嫁人,她跟我儿子的婚事怎么说?”最先跳出来说话竟然是顾景然的母亲,她横眉竖眼显然已经隐忍多时,一得到机会就立刻嘴不饶人,“亏我信了我那个傻儿子的话,说他另有喜欢的人跟梁浅深分手了,我还心有愧疚,没料到今天一来真是大开眼界啊!”

浅深回过头,定了定神,说:“我知道了,麻烦李老带路。”

梁浅深像是一只高雅慵懒的贵族猫,向他们款款走来,周围正在交谈的人忽然同时哑了声,纷纷朝她投去目光。如瀑的长发被精心挽起,露出她惊艳完美的脸庞,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无与伦比的美,黑色抹胸露背及地长裙勾勒出她绝美的身材,肌肤似雪洁白无瑕,而那款环绕在她脖颈的由二十二颗裸钻镶嵌而成的顶级钻饰更是衬得她宛若冰雪女皇,一时间整个宴会厅的华彩仿若全集中在她身上。

玥珊这时候也正开始寻觅曾咏吟的身影,便没多想点了点头,放开辛梓往人多的地方找去。

“何况,我现在更不能说,那个女人为了他失了身,如果我现在告诉他我也已经……他会怎么想?”浅深自嘲地笑了笑,眼泪源源不断地滑落,“他一定觉得梁浅深实在卑鄙,什么手腕都使得出来。那我又何苦自讨没趣,丢人现眼。”

易玥珊被浅深的眼神震住,一时间眼泪也停在半路,愣愣地看着梁浅深。浅深冰冷冷的手指好似冰锥在她脸上轻轻划过,直让她背脊发凉。

嘉妮紧跟着浅深进到办公室,一关上门就开始连续轰炸:“你去出差好歹跟我哥说一声。你知不知道那天早上他见你人不见了,行李也没了,慌成什么样了?”

辛梓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一碗意大利面,浅深淡漠着神情没看他,拿过银叉就吃。辛梓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她兴致索然地吃着,思忖片刻后说:“下午跟我出去趟。”

“你到底用什么洗衣服的?”浅深闭着眼睛,悠悠开了口,问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床头的灯打到最暗,隐隐的灯光微弱地亮着,她脸颊上的红云褪去不少,只是微微泛红,长长的睫毛上闪着点点泪珠轻轻颤动。

“这顿谁请?”浅深忽然问。

辛梓一刻不停地从五楼跑到一楼,好像体育一百米测试的时候他都没如此用尽全力地跑过。他的心跳跃得那么快,每一下都短促有力,激活了他全身的细胞。从不知道,自己也会如此激动,全身就像是失去控制一般,恰若离弦的箭,收不回来。

嘉妮脸一红,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事,我应该的。”

“你这个□竟敢打我们老大?”有人暴怒地跳出来,上来就要给梁浅深一拳,却在还未出拳的时候便被樊羽止住了。

“听声音,身体好多了?”他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清润关切,似有朗朗笑意。

他拉起她就跑,她跟在他身后满心满念的都是他刚才的那番话,那样的震动让她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这几日来老班说的恐怕都是这些不入耳的话吧,可他却未曾在她面前泄漏出一丝一毫,终日是面带笑容地包容她的不满、牢骚和抱怨。他是一个太过内敛的人,有什么事都喜欢往心里放,交往的时候也是她主动一些,要不是亲耳听见他跟自己表白,浅深会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喜欢自己。

“还有,记得不准把这件事告诉老头子,也不准告诉小白。”浅深故意忽略了他的失落,闭起眼虚弱地说道。

辛梓定了定神,弯腰换上拖鞋走进屋里,他是一个很会隐藏自己情绪的人,即便心里有不痛快也定能让对方看不出来。可是,做了会题,发现全算错后,辛梓知道这次是掩不住情绪了,因为浅深已经察觉到他不对劲,探身过来支着下巴,大眼睛眨了眨,问他:“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什么尝试尝试,我出差若是路途不远都是坐汽车去的,远了才坐火车。”浅深一手支着额头,额发被吹得乱飞,她也不恼照样闭目养神。

莫天瞠目结舌地看着梁浅深怒气滔天却又一言不发地走出教室,辛梓跑过来问他怎么了,他只能茫然的摇头,到底谁惹到她了?

浅深苦笑,这孩子最近对她真是越发不像话了,仗着是辛梓的妹妹,公私不分,上班时间也敢对着她骂。

回忆被打断,浅深抬起头,辛梓已经站在她面前,她此时的眼神雾气很重,好像陷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无法自拔。

浅深跨前一步,立刻咄咄逼人地问那个几乎把半个身子都藏在顾景然身后的人:“倪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毁约?”

几双眼睛都瞪着她,她咽了下唾液,说:“真的很厉害。”

上了车,车子里的静默放大了外面的雨声,此时向来讨厌下雨的浅深第一次感谢雨,若是没有雨声现在会是何等的尴尬冷场。

辛梓盯着她四处转的眼睛看了会,眉眼里含着笑意:“你不用担心,这里我打听过了东西好吃价钱也实惠。”

梁浅深冲到电视机前捡起手机,虽然摔成两半但重新装上后照样开机。nokiA的质量果真有保障,浅深翻出电话号码本立刻给莫天打了电话。

浅深恢复了正常,正欲拿起本子敲莫天的脑袋,却见辛梓正含笑着看着他们,不知怎么竟觉得自己这样太粗鲁了,立即收回手,不满地瞪了莫天一眼:“这礼拜的考试我可已经考及格了,你也不过高了我十分而已,小心下次我就把你超了。”

开吃后,气氛越发活跃。事务所里的人平常呆在一起没事就会凑齐出去唱个歌喝个酒什么的,现在各自端着盘子周旋在一桌子的佳肴中更是欢言笑语,胡侃着各自手头上的一些案子,哪个委托人要求特别多,办起案来特别麻烦。突然,有人说这些工作上的事白天已经烦死了,现在下了班不准再说,于是他们又开始扯起八卦消息,就从小季的男朋友扯到另一个小年青金一铭身上,总之就是一场无刑逼供,最后不可避免地又扯回到浅深身上。

能那么流利顺畅地和老外交流,连他都自叹不如的标准发音,可英语考试每一次及格,这实在叫人匪夷所思。

浅深不懂:“什么?”

“真狠,你会吗?我可以帮你。”庄清许挺热心地欲将书包重新放下。

辛梓从后视镜里看她,不急不徐地说。

“一碗归我,两碗归你。”

浅深欣喜地跳上车,倪渊马上掉了车头往城里开去。

按照同学录上写的地址应该就是这里了。

“这是去哪?”

“干嘛,你恶不恶心。”浅深嫌恶地躲到一旁看着嘴角还滴着牛奶的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