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梓快步上前,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好歇口气:“好了,我们到楼上去等,来,靠我身上慢慢走。”

辛梓不顾浅深的挣扎就这样抱着她到了卧室,刚要将她放到床上,可一看到她床上铺的,他倒吸一口气,忍不住沉下声质问:“都几月份了,你怎么还睡席子?”

后者很配合地回给她一个微笑,客气地对浅深的同事说:“不好意思,前些日子谢谢你们这么关心浅深,找个机会我请各位吃顿饭。”

她圆墩墩的脸上满是惊慌,站在辛梓面前气喘个不停,好像是从外面跑过来的样子,可她还未把气缓过来,就指指外面,又指指辛梓,弄得看她的人一头雾水。

这次事件之后,嘉妮和浅深之间的关系随之暴露,见她为浅深每天都红着眼睛,大家也不好意思怪她隐瞒真相。

他拿身体无耻地更贴近了浅深,几乎要舔上她的耳朵,喃喃道:“我可从来没答应过,再说那小子有什么好,打两下就趴下了,不如你甩了他重新跟了我,如何?”

浅深又被他捉了口实,心下不爽,冲口回道:“我很忙,怕分不出精力,万一输了岂不是害了你。”

这种状况僵持了一个多礼拜,同学间对梁浅深都是颇有微词,有些人已经不再遮掩地表露出轻视,而那些在肚子里悱恻的人更是多得不在话下。这天晚自修,辛梓又被老班叫去,直到放学都没回来。浅深等不住了,便跑去办公室找他,离办公室还有一段路的时候她就听到老班的怒吼声。

“已经凌晨了,小妮,你回酒店去吧,我留在这就可以了。”

他第一次到浅深家的时候很紧张,站在门口踟蹰了半天,浅深好笑地逗他:“你做什么呢,还不进来。”

“我只是想,”辛梓推开门,迈出半步,外面的阳光在他身上笼出一层淡金的薄纱,可看在人眼里却是那么清冷,“把家当带着逃走会方便很多吧。”

徐子浩又从门口跑进来凑到辛梓身边别有意味地说:“你就从了人家吧,人家都等了你一个星期了。”

虽然她以前的工作态度就很认真,可是最近尤为疯狂,好像要把自己累死似的。事务所里的人对那天在浅深家的状况闭口不谈,颇有点小心翼翼。嘉妮终于看不下去,在连续两个礼拜帮浅深定盒饭之后,实在受不了地说:“你没必要这么虐待自己吧,还是我哥虐待你了,案子要一个个来,你急也没用。”

浅深看着他为自己忙碌的样子,情不自禁地微笑,好像这脚崴得太值了,再疼一点她也心甘情愿。这种太小女生的心态浅深从来没有尝试过,也向来不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抗拒这种感觉。

顾景然的眼神刹那间锋芒毕露,锐利地划过辛梓的面庞:“我也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你!”宣玫正要冲上来跟梁浅深理论,却被辛梓先一步挡在身后。

有人一生都无法找到那个遗失在世界某个角落的那个人,有人却在寻寻觅觅中纠缠在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扰中。

浅深不置可否,本来她也没心情再教下去了,于是很干脆地点了点头。

梁浅深一把把手里的手机摔了出去,手机划过一道不算美丽的弧线,然后狠狠地砸在64寸液晶电视机屏幕上发出沉重的一声,分裂成两半。

辛梓扔下手中的语文试卷,拿着物理卷子坐到莫天前面空着的位子,说:“哪里不懂?”

所里的一个年轻女助理季允也插了一嘴,故作失落地说:“什么啊,我就是来一睹他的风采的,早知道我们过两天再来好了。”

辛梓自然不明白她想到了什么,然后他非常惊讶地看到梁浅深,那个英语考试只有46分的女生对着两名老外神态洋溢,一会指着地图,一会向指向前方,口中说出的是流利得令人惊叹的纯正英式英语。

“我手上很忙。”嘉妮低下头翻看文件,头一次跟梁浅深对着干。

不过,她再这样下去别说高考,毕业都困难,辛梓无奈地想。

“饱了,没事的话我想先回去了。”

“我不用你请。”辛梓身形一顿,回答得有些疏离。

“噢,我们总裁说您也许会睡到下午,所以让我晚一点送来。那么,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也是。”

辛梓站出来解释:“浅浅,她就是我的妹妹,辛嘉妮,怎么,你们认识?”

“哦,梁浅深,你回来了。”状似惊讶一下,然后说,“你让一下吧,嗯……做到晓杰后面。”

“嗯。”

见她这么个态度,老班的脾气再次火爆上来,阴恻恻地说:“哼,难怪你这么没教养,原来你父母都不会管管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和男生勾三搭四,你还有没有一点女孩子的羞耻心,你妈妈都没有教过你女生要矜持吗……”

“哦?”

“我去吃饭了,你也快去吧,不然饭菜都被打光了。”

多么美好又感伤的词,因为是过去式,所以,在今天看来,才显得格外没有分量。

她的美丽总是带有攻击性,也许藏着毒,也许带着刺。

他冲嘴里头一直没啃声的男人挑了挑眉,一脸花花公子的德行。那个男人稍稍直起背,拿起酒杯晃了晃,握杯的手指修长有力,指甲被修剪得整齐干净,隐隐透着健康的光泽。他轻松地耸了耸肩,唇边似笑非笑,温和地说:“那倒未必。”

放学的时候,浅深正在考虑今晚叫谁出来陪她,忽然看见辛梓和邵芝芝肩并肩走在前方不远处。他们走得很慢,一路上不停地在讨论什么,浅深跟在他们后头走得很是郁闷,终于耐不住性子疾步超过了他们。

终于,“我懂了。原来如此,浅深,你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浅深似笑非笑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拿起书包。邵芝芝抬起头对她礼貌地笑了下:“你还没走?”

梁浅深秀气的眉头一挑,接过她的话说:“所以,想让我接下?”

梁浅深瞳孔蓦然微缩,像是要刺穿辛梓那漠然的假面,许久她方冷笑说:“那你跟我说她有多可怜做什么?你可以表现得再明显点。”

辛梓重新脱了鞋走到浅深面前:“浅深,你说我不信你,那你自己为什么不先解释你有没有做过?”

浅深的眼睛里可以冒出火来,却寒着脸不去看他:“说了也是废话。”

辛梓也有些激动:“我们能不这么对话吗?”

浅深抓起包慢悠悠站起来,看着辛梓的脸她不怒反笑:“不这么说话就不是梁浅深。”她推开他,径直朝楼梯走去,“你自己去见那个人吧,我没那份心情。”

辛梓对着她的背影沉声问道:“梁浅深!你知不知道我要带你去见谁?”

浅深的脚步停顿了下,突然间想起那时候她想要跟他解释倪渊与她之间的关系时他说过的话,于是,她以牙还牙:“我没兴趣知道。”

楼上传来重重的锁门声,辛梓望着隐在暗处的房门,捏着纸袋的手骨节泛白,心跳逐渐平静之后,他才拿出手机拨下一个号码。

“徐医生,我是辛梓。对,不好意思,我今天不过来看我妈了……我太太临时有事。麻烦您照顾我妈,谢谢。”

不出第三日,浅深第一次在辛梓还未起床之前就起了床,拎着行李袋赶赴临城去完成她那一直未完结的强奸案。此次所里非常谨慎,派了专车专员送浅深过去,嘉妮依旧不放心想要陪同前去,却被浅深拦住,她怕万一跟她谈到辛梓,自己情绪失控。

法庭上,梁浅深遇佛杀佛,遇魔杀魔,挡者必死,偏偏风度优雅,言辞得体,辩方律师憋得老脸通红无法反驳出几句通顺的话来。

一战告捷,被害人家属感激涕零,握着浅深的手不肯放,连连说:“那个禽兽终于遭到报应了,梁律师真是谢谢你!小女多亏你才能讨回公道!”

浅深轻轻摇了摇头,心头微酸,走到那个受害的女孩面前柔声说:“你很坚强,有很多被伤害了的女性不敢站出来指控那些罪人,可你做到了。不要怕,未来的路还很长,你这么勇敢,一定可以过得很好。”

送走了委托人,浅深心里百感交集,她做律师,有一半的理由是为了打压这种犯罪恶势力,保护女权主义。可是,在这个社会上真正敢站出来指控强奸犯的受害者又有几个?就连她自己,若不是被家族保护着,不用她出面那些人就会死得很惨,她有这个勇气站出来吗?

说到底,她连把这件事告诉她最爱的人的勇气都没有。

那时候的她只会一遍遍地对自己说:你已经脏了,他还是干净的。

“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