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霓裳心下早已计算好,话到来这个地步,她放了意思,他接了,都是聪明人,也不用拐弯抹角。

少年的个头比她要高一个脑袋还有多,离得近了,这视线难免就带了些俯视的意味,而那俊美出众的面容虽自带了三分媚气,却丝毫未有半分娘气之感。

下了结论后又惋惜的叹气,这老七嘴巴太毒,穆少爷又神叨叨的,怎么这愈是好看的男子就愈是不正常呢!

玉春呐呐无言。

沈霓裳在她眼里是一等一的聪明人,不可能犯傻,那便是犯犟了。

司夫人看明白了她眼中的疑问,轻轻笑了笑,淡淡隐晦地回答了她的疑惑:“马诗雯是个有成算的,可她也不敢轻易谋算到我身上。府里其他人的事儿确是出自她的手笔,可我的事儿同她无干。”

回神到当下,看着司夫人似笑非笑的神情,她这才反应过来,司夫人应当是想岔了。

玉春站在门口,拎着手里的食盒,脚步不敢迈进。

鲜花?

“不知你是否知晓,沈家头一回来示意这门亲事时,我并未同意。”他缓声和蔼,见沈霓裳又皱了皱眉,才笑道:“那送信后,沈家又送了信来。信中言道,若是我肯同意亲事,沈家愿陪嫁一女——”

司夫人母女二人进来,她也只是觉着这两母女容色惊人,并未想到此事还与这对母女有莫大干系。

可是于她而言,已经同她没关系了,何必还去掺和。

沈霓裳却摇首,笑笑叹气道:“也算不得好名字,不过这名字是一位长辈所起,换了只怕他老人家会跳脚,只能用着了。”

说罢,她起身深深福身一礼:“今日是我的不该,还望先生见谅。”

其实玉春还想提醒沈霓裳改口的事儿,毕竟已经认了司夫人做母亲,可她心底还是有些怕沈霓裳,也怕这个话头会触到沈霓裳的忌讳处。

案几设在亮格柜后,有所遮挡,但上方透亮,也表明不欺暗室之意。

她觉得司夫人根本就不爱沈重山。

说完便将毽子高高一丢,照着沈霓裳的动作一顺儿的做了下来……一会儿过去,她左脚利落的挽了个花儿,将毽子稳稳接住,得意看向沈霓裳。

妙红很认真地瞅瞅沈霓裳,沈霓裳笑而不语。

“秋莲先出去。”大夫人发话。

“白瞎了你这嗓子,也不知你娘是怎么教的?”司夫人有些小声嘀咕了一句,摆了摆手,带出几分娇嗔的无趣叹气道:“女艺不会,连唱曲儿也不会,还能不能让人高兴了!你懂不懂什么叫彩衣娱亲?”

记性还真好,比她也不差什么了,到了这当口,沈霓裳也算看明白了,今天这盏补茶,她不喝是不成的。

“对了,那日夜里,你同我说的话可还作数?”可不待她思考,司夫人已经丢开方才的话头,跳到另一个话头。

到了大夫人院里,开门的丫鬟要通报,被司夫人一眼就瞪回去了,一直行到廊下,司夫人才停下脚步。她也跟着听了一截,果真是好生一场热闹。

“记性这个东西是天生,当然也要看存心不存心。存心的东西,隔再久也不会忘。”沈霓裳淡淡道,却没接最后一句称赞她娘的话。

甚至,大夫人没有从这双眼中看出一丝愤恨……这不合常理,完全不合常理,这不过是个比她女儿还小两岁的小丫头而已!可无论她怎么仔细看,那双杏核眼乌黑黝亮,清澈得似乎一眼就可以看到底!没有愤恨,没有不平,平静得就如同她未出闺阁时曾看到过的秋日湖水……

之所以还愿意同她这样说下去,不过是她心里清楚,那张少寒先拒后迎无非是看上了这丫头的一张脸。这门亲事是沈如彤费劲心思求来的,若是沈霓裳这里生了波折,那张家少爷只怕未必肯依。

大夫人抬了抬手,语气并不严厉倒露出些叙话的口吻:“日子过得快,一转眼你们都大了。你进府也有四年了吧?”

直到此刻他也记得清晰,在书店他揽住她时,离得那样近,连他都感觉到自个儿心跳的声音,但她那双眼睛却平静得好似秋日无风的湖水,一丝波澜害羞都未有。

可是即便简太后手眼通天,也不能解决他的困境。

当年商将军同穆东恒两厢胶着,实力不分上下,若不是两位将军殿前比试时,穆东恒被长公主一眼相中,这大将军府之位还不知会花落谁家。

早就见怪不怪了。

商子路……姓商?

前世,李成功听人说奇楠能舒心凝神,不仅能治一些常见病,还对身体有诸多好处,便托人四处搜罗。

遂不再言。

街上行人不少,也有不少女子,她们主仆穿着皆朴素,更是不打眼。

她暗暗窃喜,因为她不但不计较她原先的作为,还待她极好。她从不大声,也从不生气,她告诉她许多道理,不嫌她笨,说话总是很有耐性。即便她说话有时逾矩没分寸,她也从未怪责。于是她越发随意,从未有过的自在轻松,甚至觉得两人已是足够亲近。

这般一想,他心又定了。

看来沈如彤眼光倒是不错,旁的不说,这张少东家人品至少不会太差。

待伙计上茶后,玉春一副好奇的神情问:“你们这茶楼做了多久了?”

听沈如彤说事情成了,沈秋莲露出笑意:“果然姐姐出马便没有不成的,那妹妹在这里先恭喜姐姐了。”

“大小姐请讲。”沈霓裳抿抿嘴角。

就好似在那个时代,多少对有情人在成眷侣的那刻不曾想过天荒地老呢?可依然会有劳燕分飞的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