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各人都有各人的路,以后才更重要,不是么?”我劝道,望着这位未来皇帝冷峻的侧脸,不禁心叹,你的身边会有我的位置吗?四爷没有作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宫里的日子虽然枯燥,却也好打。今日不是我当值,便收拾一番,起身到宁寿宫给德妃请安。德妃因着小儿子好事近了,长子差事也办得合皇上心意,可谓正是春风得意,在众嫔妃中大大的长了次脸。掀起帘子,走到屋当中,规规矩矩施了个礼。德妃走过来,带着笑意,“呵,我这两天正念叨你来着,你这鬼灵精就跑来了。快起来,让主子我看看。”说着,柔柔将我扶起,上下打量。我笑着回道,“让主子惦记,真是奴婢的不是了,奴婢自愿讨罚。”德妃捻起帕子挡在嘴角,矜持一笑,“如今你这丫头可不是我想罚就罚的喽,”我听了心里一颤,乖巧的走到她身旁,轻捶着德妃的肩,“主子这么说不是要折煞奴婢吗,这辈子不管奴婢走到哪儿,您都是主子。”德妃微微点头,“还是你这丫头知心。”她回眼看看我,“语双和你十四爷的事,你是知道的。你和语双年龄相仿,平日里多多提点她些。”我忙蹲礼应诺。

四爷早已表明身份,我们这一行人已移住在苏州知府一处清净幽雅的别院。十三怕旁人扰了我的休息,便把我安置在院子的深处,只挑了个伶俐的侍女雯巧伺候在身边。

高无庸手忙脚乱的擦着四爷身上的雨水,口里说着,“突然雨就下起来,我和四爷没办法就回来了,幸好离客栈近。”我忙回眼看胤禛,他有些狼狈的冲我笑,额头、间、衣服不断的往下淌着水,那双黑眸居然有了些孩子般的纯真。

半晌,高无庸回来了,却没见有乞丐跟着来。我便急急问:“人呢?”高无庸看我一眼,脱下披风,只见他胳膊下夹着一口麻袋,他一把将麻袋扔在地上,里面居然是一个蓬头垢面,身材矮小的人!只是面色铁青,牙关死死咬着。我不明所里,惊得说不出话来,慌忙看向四爷;“这人……死了?”四爷仍是气定神闲,闻言抬眼撇我,“傻话!死人要他做什么。”高无庸从怀里取出一小瓶子,放在地上那人鼻下慢慢扇着。一会儿,那人面色渐渐好转,睁开了眼睛。

这个结论我们都心知肚明,却谁也不说破。我闻言停住脚步,心里白味陈杂。这件事对于四爷来讲无疑是个机会,差事若是办好了,解了康熙的心结,得到赞许自不用说。单是拿捏案子轻重这一点,就足可以震撼一个皇子在康熙,在朝廷中的地位。倘若是寻常皇子,案子了,四爷虽难免遭嫉恨,却也掀不起轩然大波。但此事的后台若不巧是太子,皇上又眼巴巴的在京城等着实话,那四爷和十三爷面临的境地可就是万分尴尬了。

我低着头,由着四爷拉着我走,两眼紧紧盯着被他拉住的手,看着自己的净白纤细淹没在他的宽大有力,轻轻用小手指摸摸他虎口因为握缰绳而生出的老茧,一丝笑意悄悄爬上了脸颊。四爷推开屋门,松开我的手,自己率先走了进去,兀自坐在桌边,两眼深深的看着我。我这才觉得他的怒气正浓,忙收了自己的笑,乖巧的走进去,站在一旁。

我也跟着进了厨房,开始和芷蓝张罗着做点吃的。做饭间我们间或聊着,大致知道了芷蓝似乎是个破落的大户人家女儿,这婆婆是芷蓝的嫲嫲,两人用身上的银子开了这间茶寮,却不想有人借故三天两头捣乱,逼得芷蓝不得不这么躲着。我正要深问为何有人捣乱,只见芷蓝又是一脸羞色,咬着嘴唇不肯说。我心里也大概明白了,也不由得感慨,原来这就是汉家的小姐阿,动不动就脸红。

车里一片静悄悄,只听得到车轮的吱吱声和间或响起的赶车声。我把头靠在车壁,随着马车的晃动微微闭上了眼睛,怎么又困了。突然,马车一个晃动,像是碾过了一个小坑。我没防备,一下子从塌子上跌了下来,眼看就往桌角上摔去。一双手臂扶住了我,止住我歪倒的趋势。有些狼狈的起身,回头看,只见四爷的黑眸带着戏肆看着我,嘴角居然带着笑。我惊讶的扬扬眉,怎么这次不骂了?便急忙闷声道谢,摆正了身子乖乖的坐着。

到了堂屋,四爷把我放下,深深看了我一眼,叫人端姜汤上来。我乖乖坐着,看他为我着忙,心里一丝甜蜜慢慢弥漫。“爷怎么走的这么快,”说话的是刚进来的四福晋,她看了我一眼,探寻的看着四爷,“爷,这是……”我困难的从椅子上起来,想给四福晋行礼。胤禛见了,按住我,转头对四福晋说,“皇阿玛有差事给我,着璎珞来给我送信。”四福晋打量着,有些不自然,嘴角扯出个笑,冲我说,“真是劳烦璎珞姑娘了,今儿天也晚了,不如住一夜明天再回宫吧。”四爷猛的打断她,“今儿晚上我就和十三弟动身,你还是帮我收拾去吧,简单些。璎珞也去。”

几位皇子和皇妃也同在二层,绕着楼下的大厅堂沿围廊坐了一圈。我顺着望去,正巧和十三对上,他冲我笑笑,我心里一乐,也冲他笑笑,皱着鼻子小小做个鬼脸,十三见了眉一挑,轻轻摇摇头,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胤禛冲我笑笑,在我对面坐下,撇了一眼天空,“大宴结束了,皇阿玛看了会焰火就回去歇着了。”他见我正要接着问,嘴角一扬,语气有些无奈,“他们都困在乾清宫了,要抽身得一阵子了。”

屋里地龙烧得暖暖的,我轻扫了一眼,只见塌子上坐着德妃,身边站着一位旗装的姑娘,面前的椅子上还有两位,几个人在闲笑着。几步上前,我稳稳行礼,说着,“奴婢璎珞给娘娘请安了。”德妃见是我,便笑着叫旁人扶我起来,赐了座。

小绯端着菜进来了,琳琅的摆了一桌。

主子看着我的失魂落魄,对我说,‘不如我举荐你进宫做个侍卫吧。’爹不同意,说进了宫就像关了牢房,也许命都要搭上。可是我不怕,我的璎珞在宫里,我要去守着她。

趴在炕上,我身边随意的散放着几瓶药膏。哦,想起来了,我被打了十宫杖,现在应该是被康熙关起来了。呵呵,我对自己轻笑,命真大,居然还没死。不过也差不多了,身上一丝力气也没有,背上,臀上火辣辣的疼,似乎还在着烧,怪不得感觉不到冷,嗓子又疼又渴。我轻轻安慰着自己,睡吧睡吧,睡了就能见到妈妈了。

约有一盏茶的光景,高无庸回来了,利索的答道,‘前天准葛儿送了个方子要配药,但之后再无纪录,最初接方子的太医昨儿告假回家了。’四阿哥猛地站起来,想说什么却忍住了,挥挥手让高无庸退下。我静静的看着十三和四爷,等着他们开口,‘四哥,不管此事是否属实,却实在不能耽误啊。’十三看着四阿哥有些僵硬的身形,锁眉说道。四爷叹口气,‘也只能这样了,我着人连夜送药,明天你暗地开始查,要查得清清楚楚!’

一个爽朗的声音进了门,‘听说几位哥哥在瞧什么稀罕物,我也过来瞅瞅。’话说着,人也跟着进来,是胤祥,我不禁松了口气。‘老徐弄来只獒,我们瞅瞅,十三弟怎么有功夫来商会转呢?’八阿哥答道。胤祥的声音听起来心情不错,‘年羹尧托商会带了些东西过来,我替四哥来取。’徐三求听了忙上前请安,‘奴才这就给爷送到府上,怎敢劳烦爷来取。’

风轻轻的拂过,明媚的阳光照在我们脚前的青石地砖上,丝线在我手中穿越。四爷和我静静坐的,谁也没说话,只能感觉到彼此轻轻的呼吸。‘四爷怎么会到乾清宫来?’我柔声开口问‘从太子爷那儿出来,转着转着就来了。’这回答让我一悸,差点又一头钻进他话里传出的情意,心里拼命的警告着自己。

胤礽话音刚落,十阿哥就爆了,脸憋的像猪肝,嚷嚷着,‘太子爷,你把我们看做什么,傻子吗?!皇阿妈还没…’

开始时我唱得结结巴巴,后来越唱越顺。康熙听明白了歌词,嘴角由一丝笑意慢慢扩大,最后竟笑了出来。他睁开眼睛笑着问我,‘璎珞,你这歌不会又是跟传教士学的吧。’我故作惊讶的看着康熙,存心要继续逗他开心,‘呀,皇上,这都被您猜到了。’

我的胸上像是压了块石头,喘不过气,一时理不出头绪。不由得想起了殷化行的话,皇上,可能吗?

‘抬起头看看。’康熙吩咐道

月华和秋絮的哭叫声渐渐的甩在身后,我的心也在一点一点的疼着,仿佛挨打的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