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浩方的眼睛一下子看到她,马上就溜到她赤着的脚上去了!

吴二姐早就听到外面闹哄哄的,还有人起哄说掀开轿子让我们看看新娘子!吓得狠不能手中能有根棍子,要是真有那不长眼的伸手掀轿帘,她一棍子上去看敲不死他!

刘妈妈一扬头,说:“那是当然!咱们吴家的人,什么时候受过委屈?”

丫头吓得浑身抖如筛糠,竟腿软的站不起来,只好撑着手爬过去,小杨姨奶|奶在她爬到炕边时探身伸手抓着她的头发就把她拖到跟前来,两只手跟鬼爪子似的对丫头又抓又打又挠!

是段浩方!她的丈夫!

段浩方却没看他,出门腾身上马,一扬手,唢呐吹起来!热热闹闹的向城外走,段老爷回过神来紧跟几步,嘱咐道:“路上小心点!”又跳脚叫道:“千万别误了时辰!!”

婆子笑着要退,她又叫住道:“给她打了水,洗过手再进来!”

想通这一点,吴二姐说不出是个什么心情。要说失望吧,有一点,可要说很失望吧,却也没有。想起她以前的爸妈,再对比一下如今的爹娘,不由失笑。

青萝羞怯怯笑道:“姑娘的里衣赶好了,我在上头掐了一圈的万字花,姑娘一会换上吧。”

胡妈妈笑道:“夫人说的是呢!听说之前还把段三奶奶叫过去狠狠骂了一通,段二爷要娶老婆了才放回来呢!”

胡妈妈笑道:“这我哪里敢作主?还请这位姐姐去问一声二爷,瞧这屋子里是怎么个挪法?新娘的家什往哪里摆?都有哪些是不能挪出去的?哪些是可以动的?”

段夫人的婆子进来一见这副样子,也恶心她,少不得要按下性子过去劝。小杨姨奶奶在段夫人屋子里不少日子,自然认得此人,一见倒哑着嗓子问:“可是娘回来了?”

段浩方心中一闪念,想起了小杨姨奶奶,可再一想,要是能借着这趟混水把她给赶出去不更好?端坐一旁装傻。

恰好段老太太叫段夫人过去商量,她高兴的几乎要一蹦三尺高!赶快跑到段夫人跟前端茶递水小心翼翼的提着想跟过去到老太太跟前侍候。

吴夫人捂着嘴小声惊呼:“乖乖!这要多少银子啊!”

吴老爷怕大姐不敢说实话,追问:“真好假好?”

这个想法一直纠缠着她,直到敬泰出生前,她都在清清楚楚的盘算要怎么死的让吴夫人不会伤心,有二姐在,少一个女儿娘应该不会太伤心。又想见了阎王要怎么说怎么求,怎么回来。又听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就盘算着带着自己的小金锁小银镯过去好买通小鬼过路。

吴夫人让他哄得露出了点笑模样。吴老爷心放了一半,见时辰确实不早了,又嘱咐她一回,匆匆走了。

三月末四月初,正是阳春好时节。这日艳阳高照,锣鼓喧天,吴家屯半个村都被送亲的队伍挤满了。嫁妆排着长龙,从村东头挤到村西头。新打的家具架在车上,占满了一整条街。时兴的样式让大姑娘小媳妇都看红了眼,只叹自己没托生在吴家。

如今身后跟着债主站在吴家大门口,缩着头等那报信的回来,茫茫然好像在做梦。

段老爷还没回神,手上就被吴老爷塞进一把黄票,怔愣抬头,吴老爷努着嘴对他说:“赌!我给你买了五两赌那个黄尾巴的赢!”

段老太太不稀罕这门亲,她稀罕!她花了多少功夫才寻着吴家这门亲!小媳妇进门好管不说,家里又是乡下的,没见识胆子小,更难得是嫁妆丰厚!段夫人想起吴二小姐回头要带进门的嫁妆肥田就激动的快要坐不住!

吴老爷仍抱着小敬贤问他,小敬贤一本正经的把话学给吴老爷听:“二姐说这都是贴在窗户上门上和墙上的,但她疼我,所以特地剪了个让我贴脸上。”

吴二小姐仔细瞧了瞧他的手,狠拍了下才说:“我是为你好!瞧你上回那手上生的冻疮,十个指头有一个好的没有?个个跟小冻萝卜似的!”

冯大兜头啐他一口:“瞎说!我爹说过那叫老婆!!”

几个人正坐在一张桌前抹牌,一个婆子进来扬声道:“三奶奶发财呢?老太太叫您过去呢!”说着就笑着过来拉她。

大姐被她捧得高兴,拿够了架子才趴在她耳朵边说:“这三个婆子以前都是在富人家当妾的,都是能干人。”

几个人笑成一团,冯妈妈跟着笑了两声说:“那你们玩吧,只别玩得误了事。老爷回来可能还要用汤。”

吴夫人足足晕了小一刻才回神,朦胧间只觉得自己全身都被吴老爷用力裹在怀里,眼睛都没睁开就张开手死死缠到吴老爷身上往他怀里贴。

而像段浩方那样人家出来的男子,反而要摆出一副道德面孔来,要做什么也要想出个好听的理由,装出一副好看的门面。

段浩方的态度摆得够低,他也觉得这孩子知情识趣。放下酒杯说:“按理这事也不该我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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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杨姨奶奶自是知道段二爷回了家也不进她的屋,反而进了通房的屋子。她在段夫人身旁小小透了两句,段夫人一边叹道那通房侍候二爷好几年,感情自然是有的,段二爷又是个念旧情的,倒是绝口不提要责备那通房的事,又假模假式的问她:“都是我误了你的事,让你天天在我的屋子里,倒顾不上去侍候方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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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二小姐不安的动了动,她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么可怕的话,难道让婆家打死了娘家也不管吗?

“要说那起黑心的有没有?自然是有。可他们绝对不敢明目张胆的欺主,为什么呢?”吴老爷换了副笑模样问吴二小姐。

吴夫人旁边那个笑着的婆子呢?她是真的想笑吗?她有没有心存怨恨?

要说这管事不管事的确是不一样,自打吴二小姐开始在吴老爷手下学着掌家,这家里家外的人明里暗里递话求情的自然就多了。帮谁不是帮?吴二小姐觉得吴大小姐跟自己是亲的,若是抬抬手就能帮她一把何乐而不为呢?一边盘算吴大小姐可能是有什么事?是缺钱还是缺人?是想打听外头前院的事还是吴老爷的事?

吴二小姐一觉醒来这天就变了,她去跟吴夫人请安,觉得今天吴夫人这话里话外怎么就透出一股子怪味来。经历过办公室战争,有时这人的态度可以说明很多问题。吴二小姐左右一想就明白是自己挡了吴夫人的财路,可她不能把已经到手的馅饼再扔出去,就是她想扔,吴老爷就能一准把这块馅饼再扔到吴夫人手中吗?要是没扔到吴夫人手中,她可就里外里得罪了这吴家的两个大头了。吴老爷会觉得她不晓事,吴夫人会觉得她愚蠢到把到手的好处又扔出去,要是还在吴夫人这一房的人手中倒好说,吴夫人不会郁闷太长时间,当然她的日子当然不会好过了,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不会认为自己一味退让就能海阔天空,有时别人是狠不能把人打死才能安心的。

吴二小姐这回再看才明白为什么刚才吴老爷不把刚才那片荒地当一回事了,她指着外头已经插了秧的地说:“这才是地?”

吴夫人还没睡,见他进来立刻迎过来说:“宝儿怎么了?她那话说的是不怎么好听,可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说点不中听的话你也不能跟她认真啊!”她在屋子里如坐针毡,一方面认为吴老爷教训孩子她不能拦着跟他唱反调,一方面又害怕吴二小姐那老鼠大的胆子让他给吓出个好歹来,说来也怪,这个二丫头有时说话能吓死个人,可有时她或者吴老爷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把她的脸给吓白,倒好像跟他们认生似的。

吴夫人不舍得女儿辛苦,说:“有我呢,你不必忙。”

敬贤心头一颤,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不敢跟吴老爷争辩,立刻跪下道:“儿子知道。”他已经学会怎么跟吴老爷打交道了,就是姿态

冯妈妈等在门口迎二位小姐,吴大小姐亲热的喊了声冯妈妈就进去了,她是吴夫人的第一个孩子,几乎就是冯妈妈带大的。

敬贤抽噎着点头,说:“儿子知道,都是儿子不是累得娘和大哥生病,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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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老爷又说:“那先生都教了什么,你给我学两句?”

当天晚上吴老爷喝了个烂醉陪先生吃饭,拍着胸脯打着包票,先生就住在了吴家,房子下仆,一日三餐,四时节礼,一应俱全,先生喝得脸泛白,稀疏的山羊胡子上沾满油菜汤,满意点头,又嗯了一声。

吴夫人温柔笑道:“敬贤莫急,等你明年有了先生学了规矩念了书,你爹自然就会带着你一起去了。”

吴老爷狠狠点头,苦口婆心的劝道:“月容啊,二丫头说的对啊,这儿子是越多越好的。”

吴二小姐正打叠起千百样的吉祥话给吴老爷戴高帽,没留神被他高高抱起!她可是有三十年没被人这样抱着走了,唬了一跳!两条小细胳膊立刻紧紧揽住了吴老爷的脖子!

棉花领着他又回去见吴夫人辞行,吴夫人当然瞧见了他身后的棉花,脸色顿时灰败起来,对他说:“……回去吧,回头我再把婆子和丫头给她送去。”

可今天他倒觉得吴二小姐看起来似乎已经有些懂事了,这嘴角的笑就有些意思了,于是更加凑近她说话,盯着她发红冒汗的脸蛋瞧,时不时的给她递块点心。

段浩方倾身从二姐的梳妆台下面的一个小格子里拿出把钥匙给兰花,靠近二姐时还凑在她脖子间重重闻了闻香,逗得二姐又缩着脖子躲开去才笑着对兰花说:“去开那个红色的柜子,把里面的东西都抱出来。”

二姐只瞟了一眼就跟没看见似的,虽说这钥匙不能乱给,又当着她的面,可是要想段浩方如今就把身家交给她也是不可能的。她拨了下台子上的梳子,心中道: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