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球这种游戏,卓理可是很懂行的。在季竞堂的早期教育下,卓理早就是个好手。她原本还在纳闷为什么在这样高档的地方还会出现这样街头的玩物,看见球桌边围的这么些人之后,她忽然明白:桌球这种游戏,雅俗共赏。

“前天你舅妈打电话去问,他是说明天回来。怎么了?”唐之善意识到了卓理反应的不同,继续问道。

晚饭是在市南一家小餐馆。季竞堂一路都细心的给卓理讲述了他这两年的旅行。他给她讲他在贵州山区看到的溶洞,他们一位队友不小心掉下山洞,在当地住了整整两个月的院,队伍才得以继续前进。然后,季竞堂用一种大气的口吻告诉卓理:无限风光在险峰;他给她讲四川看到的比人还高的大蛇,他说那一片山区有一片很老的丛林,由于刚下过雨,所以,丛林里一直都很潮湿。他们在穿过那一带的时候,先是被不知名的昆虫攻击,然后,在路过一片矮树林时,一条大蛇就那样拔地而起,一位临时加入的女队友当场昏倒;他给她讲他在青海遇到的鬼事,那是许多‘驴友’都去过的一个小山村,他们在那里驻扎的时候也遇到了许多不能解释的现象,他说,就在那里,他忽然相信神灵;他给她讲……很多很多,很细很细。

等到卓理龙飞凤舞记下了这段听起来很漫长写起来却很短暂的创业史之后,她犯难了:就这么几个破字儿,根本撑不起一篇大稿子。她还需要佐料,于是,脑中飞快运转着思维,她打算从身边的话题谈起,“祁总似乎很喜欢蓝色。”这话是陈述句,她认真的观察着祁洋的表情,一旦对方不喜欢这个话题,她就转话题。

终于从被水呛住的囧状里收回神来的袁岂凉却突然卷起了一弯奇异的笑容:她总算有了意识么?下一步,袁岂凉轻轻推开面前的电脑:这件事可比手头上这些花不了多少时间的工作更重要。再下一步,袁岂凉双肘支向书桌,整个人整张脸都靠卓理更近了一些,再下下一步,他顺便也把卓理那台碍事的电脑挪远了一些,成功的看到卓理坐立不安的动作和一张红透了的脸,嘴唇勾起诱惑的笑容道,“把你刚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又是一惊,卓理回应道,“什……什么什么程度!”

两人一直静静的、和谐的走至了顶楼。

她其实不会玩很先进的电子类游戏,不过,那些套圈圈,夹娃娃,扔酒瓶的低智商无难度恶趣味游戏倒是很吸引她的眼球。一轮玩下来,她毫无收获,银子却一直在锐减。最后,一款用游戏币扔三色环的游戏让她当场破产。

“伍丘实。”

缓缓蹲了下来,袁岂凉很小心的像哄小孩一样对卓理说,“回家吧。”

“跟你没关系,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如果,如果伍丘实不是她的顶头上司,她会直接说,‘滚’。卓理不是那种优柔寡断断断续续若即若离的人,她如果讨厌——或者该用一个更精确的词——排斥——一个人的话,绝对会跟那人划很清楚很清楚的界限,一如李一凡,一如大学里那些曾经让她棘手的人……而现在,很明显的,她排斥伍丘实。虽然,在她的人生词典里,‘滚’这个字是她最厌恶也最不常用的,可是,她就是想这么对伍丘实,似乎,越对他狠一些,她越安心一些。

为什么伍丘实不爱她?

有小半天的沉默,这沉默之时,卓理一直惴惴不安。但是,想到凤凰往返车票……她便咬了咬牙:反正她也不指望袁岂凉以后能对她多好,请完这顿饭两人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就是了。她卓理又不指着这男人过活。虽然……有时她真的很崇拜很欣赏很喜欢……不,不喜欢……可是,她又十分矛盾的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个莫名其妙的若有似无的若隐若现的吻。她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那种……期待……渴望……总而言之就是十分复杂的情绪,心都脆脆的,仿佛吊在什么地方亟待解救似的……

凭着对花痴症的多年临床经验和研究,卓理断定,这位法学院的女会长很迷袁岂凉。

他不想打扰他,于是,轻轻放下资料,就要离开。

她几乎是立马被四个人按住,然后,动弹不得。

由于袁岂凉手上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所以,白萦和伍丘实来的那天他就先回了z市。不过,走之前,在卓理死乞白赖的厚脸皮攻势下,伍丘实为她买了一台psp,她便没有无聊致死。

“你突然对我这么好,我觉得……很不习惯。”晒到住院以后的第一道阳光,然后确定太阳不是从西边出来的之后,卓理自然而然的问出这句话,不过,等她问完,她才发现自己有些犯贱:人家对你好还不好么?非要人家冷着脸晾着你?

“好。”袁岂凉转过身,在刚才落座的床上继续坐下。

上车之后,卓理几乎完全沉浸在对袁岂凉这辆车的膜拜上。

才刚吃到一半的时候,卓理的手机很大声地响起,在很安静的西餐厅里显得很突兀。她飞快地找到了手机的位置:唐灰狼来电,是否接听?

伍丘实极快地扫了一眼卓理,然后,微笑地说,“这是我小姨子。”

虽然没有燃起锅内大火,但是,溅起的油滴还是吓得把袖子掳得老高的卓理哇哇直跳。为了能找到更好的角度炒到那锅青菜而又不伤手,她不得不时刻变换炒菜姿势,所以,她炒菜的过程就像跳舞一样。

“等等。”伍丘实从震惊中收回神来:自从他认识卓理开始,似乎每一次见面都是极其震惊极其让他印象深刻的,他真的觉得卓理是一个火星上来的女人。

卓理大惊,在心里拟好腹稿,试探性地问,“冷笑话?”

“卓理!你怎么出来了!快给我进去!”——卓妈歇斯底里。

“当然不介意,请卓小姐自便。”李灿笑容得体大方,声音清脆洪亮,中气十足,顺便把卓理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可就在她打开她闺房的门正待要进去的时候,唐之善丢来一句话,“卓理你莫跑,明天你要是不自己乖乖去我家,我就去你上班的地方亲自接你,我那台凤凰牌自行车还是能带的起你的。”

其实,这里面最虔诚的一张脸是卓理的。

可是,极其明显的是:对方根本丝毫没有理会她。

第二招:亲自上门。这招难度有些大,因为卓理是个只有工作证连记者证都没有的见习记者。当她一副虔诚的样子在领智律师事务所和前台小姐十分郑重而严肃的交流之后,卓理深深的发现:这地方,连前台小姐的婉拒功力都十分一流,即使是卓理这样快的反应速度,仍然被挡在门外。

“什么任务?”

——你自己随便选一双高跟鞋,穿得上哪双穿哪双——

第二回

唐之善一副很耐心和循循善诱的样子,“我和你舅妈也结婚三十年快到了。”

“一不,学校里有一个夫妻暑假半月游的教师优惠报名活动。然后,我和你舅妈被选上了,明天的飞机,先是香港澳门,然后是新马泰……”

“明,明天?”

当然是明天,不能再拖了。唐之善在心里急回,“如果玩得兴起的话,我们预备在剩下的一个半月去欧洲一趟,反正,那边有人接应。”不是玩得兴起与否,是你和袁岂凉生米煮成熟饭与否——一是唐之善内心的担忧。

卓理一下才算是明白了:她亲密无间、数十年感情都如胶似漆的舅舅舅妈一是要过二人世界去了。她忽然心生羡慕,要是她和冰山也能修成一样的正果该多好。又忽然打断自己的臆想,在心里狠狠咒骂:你怎么一么没出息,怎么一么贱格!

“小理啊……你看,你一个人住在一里,有没有问题呢?”邵芝菀颇焦心的问,她起初就不同意唐之善一样决绝的建议,如果事情出乎他们的意料,那卓理就得一个人住在一里。她还是不太放心一孩子的起居。

唐之善狠狠地‘暗示’了一遍邵芝菀,眼神里的内容是,‘你不要妇人之仁,不入虎穴,焉得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