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知不知道隔壁小胖哥又是谁教的?”

祝家农院中,正有四个孩子在抛石头玩,那歌谣正是他们在唱。听见推门声齐齐抬头看去,歌声骤停,见了人,欢喜跑了过去,“爷爷。”

村长看看他们一行有五人,说道,“我们村子不算大,乡民基本都是在本地做活的,空房不多,你们男男女女五个人,最少也得三间房,我家可以住四个,隔壁家也能住两个,但还得回去问问。”

秦放也打量她,用力点头,“的确是胖了。”

于大冷冷一笑,“我看你又犯老毛病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奔波了这么多天,偶尔会犯困,现在案子尘埃落定,却没了睡意。明月明白他的心思,一如自己,沉重得一时难以放下。

众人顿时哗然。

苏云开语气越发沉重,“莫家村一带盛行拾骨,还有一个,你们或许也知道。”

明月抿唇一笑,“哦。”

苏云开见她站起身像要走,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这里荒郊野外的,不要乱走。”

村外有田地,这会已过正午,村民刚出来劳作,远远见到有两人往这边走来,可因身着便装,一时没认出来。等走到近处,才发现原来是那苏大人。急忙从田里拔腿出来,要去叩拜。

“以前秦大人就从不这么看,就算真要找往年的线索,也都是丢给县丞师爷他们。连我都被抓去看过两次,你也知道秦大人有多讨厌姑娘家进衙门,可为了方便,还是指使我干活,你说他有多懒。”

秦放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被泪眼浸得心都酥软酥软的,想趁机欺负回去都下不去手。他又捏捏她的脸,“我走了。”走了两步又道,“哦,记得等会出来吃饭,看你细胳膊细腿的,不吃饭更细。”

明月这次比上回检查得更是仔细,尤其是那根左手尾指指骨。

苏云开苦笑,“难怪他们总是对我疏离,不苟言笑。”

明月微微蹙眉,“村长都愿意为他出面让全村人养大他了,为什么他失踪的时候却连来官府报个案都不肯呢?”

苏云开说道,“哪两个?”

白水这几年也跟着明盛破了不少案子,明月一指也看出点门道了,说道,“可为什么凶手不往他头上砸?”

明月答道,“倒也不是,只是天晴验骨好些。不过阴天也行,晴天就‘蒸骨’,阴天就用‘煮’的吧。”

“比起鬼来,我还是更怕真小人的。爷爷说过,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一路上几人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腻在一起,想不熟稔都不行。苏云开和明月之间也少了拘谨,但也没了初见初识那种疏离,谈天论地时常有笑声。倒是秦放和白水,越处越闹腾。用明月的话来说,就是耗子和猫。

白水心中明了,“我去劝劝她。”

“可是这样的话,以后要是被发现了,你也会被牵连的,毕竟你是提拔她的人。”

大名府路下辖数十个州、县,每路分四司。提刑司就是其中之一,管辖州县刑狱案件。

公堂之上,苏云开并没有继续,只是安静的等赃物。他将碗放下,转身说道,“大人,可否传召更夫程达?”

于有石低眉想了想,“那就是我记错了,但我的确是在水沟里捡到的。”

“那你找到了没?”

“不就是个总输钱的倒霉蛋,这几年几乎天天都来。”

夜深,街上的铺子陆续关门,唯有白日大门紧闭的赌坊青楼在日落西山后打开了门,开始迎接八方来客。

不等他往下说,明月就面露可惜,“那程达肯定是没看见那个人的脸,要是看见了,现在白哥哥他们早就到处去抓人贴告示了,葛送也从牢里出来了,对吧?”

苏云开声音更低,秦大人只好凑了脑袋过去。

因案子未结,门口还有衙役看守,无人能进。所以除了案发当天秦大人带人来查看后,就没人进来过。

苏云开唇角微微一抿,“也就是说,在子时之后,葛送就是一个人在房里,直到早上,你们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明月看他,“你是觉得葛送有可能不是凶手?”

“不曾出去过?”

苏云开隐晦一笑,“秦大人和师爷可算是想明白了。”

说罢她就挽袖子准备去揭那已盖白布的尸体,还没走到旁边,惊堂木又重重敲响。秦大人斥声,“公堂之上岂容你一介女流放肆!你爷爷不在,那整个南乐县就没其他仵作了吗?你给本官退下,不许藐视公堂,哪里有女子在衙门当差的规矩。”

“废话,当然就是那百宝珍女掌柜被人害死的案子啊。”

“既然你爷爷来接你了,那我也得回去了。”苏云开站起身理了理衣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否则等会母亲又要问长问短。他说出来逛逛南乐县,结果跑去赶狗了,这可怎么解释才好。

“凑巧么?”

秦放摇头,白水也不擅长揣测,话题骤然停住,只能加快脚步回去。

因是去村外附近山上采的药,回来时从那株大榕树下路过,瞧见有人在围篱笆,将村口的位置又占了一半,更加狭窄了。

旁边有村民说道,“这点地方牛车过不去,大孙子,你就不能劝你爷爷把树砍了吗?”

正在和安德兴和孙贺一起围篱笆的祝安康抬头,笑道,“铁叔,真的不能,您也知道我爷爷最听我爹的话,可我爹前几天从镇上铺子回来劝过,没用。您想,他都劝不动,那就更别说我们了。爷爷他肯让我将篱笆筑高已经很不容易,他脾气倔您也知道,要是老说砍砍砍,我怕呀,他不砍树,反倒是过来把篱笆砍了。”

一众村民听了深觉有道理,也不敢再提,站了一会又觉得凉飕飕的,就都散开了。

白水抬头往那榕树看去,整棵树都被阴暗天空笼罩,却还是能从挂着的灯笼下看出郁郁葱葱的生机来,实在很难将它和那首恐怖童谣联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