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去外面了还没回来。”

许是村子少外人来,五人刚到这,就有村人瞧看。明月瞧中那最年长的男子,上前问道,“爷爷,请问村长可在,我们有事相求。”

“我是男的,这叫壮实。”

明月放眼看去,他们马车的马竟然躺倒在地,身下是大片血泊。她立刻过去看马,马两眼无神,但还有浅光,身体也热。她拨了马脖子的伤口来看,血流地上,连它脖子下的土都变得松软湿腻了,“刚死不久,死因是脖子被刀重划,失血过多。”

“有没有我不知道,可只要多几个像你这样的好官,就一定不会再有。”

“没有。”

话落,众人又是惊呼,恐惧的惊呼。连早就心有准备的明月也觉骨有寒气,冷得她又打了个冷噤。原本心不在焉的秦放不知何时也认真听了起来,这会听见这些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想离开这,可外面夜色幽深,又无人陪同,要他一人穿过这诡异的村落离开,他实在没这个胆量。暗暗便往白水身边挪了挪,哪怕她是头熊,也觉得可靠至极。

百无聊赖的秦放插话道,“看见一地的冥纸,吓死人了。你们还跑去看人家挖坟,心真大。”

苏云开想站起来,可刚才受了伤,再动血会流得更多,便看着她往前面走,进了草丛中还能看见那抹杏色。

“所以晚上行凶更有道理吧。”

明月忙摆手,“当然不讨厌,我只是讨厌不办正事的秦大人,不讨厌为了案子出力。我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要不我也不说了,而是闷在心里打你小人。”

“我求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让我继续留在这。我想找到我哥哥……去开封找他。”

白水和她出来时将门锁上,走到井边打水给她洗手,说道,“这案子都过了这么久,衙门上下都说苏大人在白费功夫。”

明月接着说道,“二十多年前,接掌这里的官个个都坏透了,压榨百姓不说,连上游河堤崩塌也不修筑,任由百姓受苦。每年良田被淹,百姓苦不堪言,外出逃难的也不少。所以那时候人们自顾不暇,也不知道突然不见的人到底是饿死在哪里了,还是逃到别处去了。况且衙门只顾敛财也不管这事,因此突然丢了人的家里,都是去衙门报个案,两边就都没下文了。”

苏云开和明月相视一眼,已觉蹊跷,“为什么?”

白水听见喊声,见苏云开也在明月一旁,一个轻巧转身,就掠过了秦放,撇下他小跑到苏云开面前。

明月补充道,“正常情况下,人受到攻击会双手护住头部,身体蜷缩。而从伤痕来看,在肋骨处的确是腰间一带伤得更重。但前面也有伤,那就是说……在死者死后,身体展开,凶手还继续行凶,所以导致前面也受了伤。”

“死因是什么?”

软绵绵的拳头打在胳膊上不痛不痒,苏云开眉头都没拧一下,顺势摸摸她的脑袋。笑了笑说道,“以后去了提刑司,会碰见许多案件,我有时会专心办案而忽略旁人,你要是说不怕,我可能就真当做不怕了。所以怕就怕吧,免得我没回过神,丢你一个人在那。”

她伸了个懒腰,昨夜的疲倦烟消云散。今日放晴了,暖阳倾城,日照浓浓。

“那爷爷是想……”

明月微愣,“你愿意让水水跟你去?”

白水稍许迟疑,说道,“公文上有你的名字。”

一会衙役牵了两匹马来,白水一跃而上。明月踩着马磴子爬了上去,坐在他后头立即死死抓住他的腰,掐得白水皱眉,“腰要断了。”

“亥时。”

没了秦放在耳边聒噪,这会就安静多了。

“他家是做生意的,有钱人,后来他爹没了,生意一落千丈。他就卖房子卖地换了钱赌,上回说把自家婆娘都卖了,真是狼心狗肺。”他轻笑一声,也觉荒唐,这才接着说道,“结果也不知道怎么的,开始还真让他赢钱了。”

白水又再次将视线投到那,这回他知道为什么明月失魂了。那赌坊门前,有一大片的黄泥地,而似乎是曾有路人不小心从那走过沾了鞋底,离赌坊稍远一点的地方,还能看得见黄泥脚印。

“可还是不知道凶手长什么样,那人也未必就真是凶手,世上事无奇不有,万一只是个巧合呢。”

秦大人忙问道,“愿闻其详。”

苏云开蹲在地上瞧看脚印,比那日在外面看得更加清楚。虽然凌乱,可依稀可见的确是从正门进去,而后似乎是因为打斗,所以有一小片地方乱成一团。只是有些脚印明明印得清楚,但前面边缘处,还是有缺损。他比划一下,那晚下了大雨,地上泥泞,来的时候鞋子沾了泥很正常,但为什么每个鞋头边缘都不是完整的半椭圆?

那人说道,“葛送说他头疼,就自己回房睡了。他房间小我们是知道的,只能睡一人。我们本来也打算再喝一会回去,谁想聊到兴头上,喝高了,就在铺子里打地铺睡了。”

“嗯,这话在理。”明月想了想说道,“可是我们验尸时,柳氏口鼻里有一些酒水,而葛送开的是酒铺,邻居也都说他擅长酿酒,不是在铺子里就是跑酒窖,这一点倒是增大了他是凶手的嫌疑。”

吴筹回神,心气一顺,还不忘先恭敬地拜了拜,“大人。”

苏云开解释道,“柳佩珍生性风流,依据左邻右舍的话来看,她常将男子带回家。但是屋子里有吴筹,她不可能将人带到他面前去,所以就和男子在铺子里苟合。所以吴筹定是以为,昨晚铺子里传来的动静,又是柳佩珍和男子苟合所造成的。加上雨声太大,根本听不清楚,因此他没有过去瞧看,也合情合理。”

“那要不要让我爷爷来看看?”

“还能是谁,就是她丈夫呗,那个小白脸穷秀才!”

“爷爷!”

“那为何出远门还带着呀?”

苏云开不好说他们两人如今的关系,倒是孙贺又投以指责神色,“就你话多,将你的歪心思放在读书上,那状元之位早就是你的了。”

安德兴立刻指道,“哦哦哦,这可是你说的,我要是好好念书还考不到状元,你就完了。”

孙贺冷哼一声,不理会他的胡搅蛮缠。落在后面的祝安康见两人实在吵闹,对苏云开满是歉意地笑笑,“抱歉,他们脾气其实都挺不错,就是唠叨。”

苏云开笑道,“热闹些好。”他看看村道,狭小得只能两人并肩同行,那安德兴和孙贺虽然一冷一热,但彼此斗嘴说话却能看得出彼此默契,想必平时是一起并肩走的。这点从他们走路就能看得出来,如果是两个并不熟悉的人一起走这种小道,手摆动时必然会有碰撞,比如现在的他和祝安康。

那是从以前开始,就是两人走在前头,孙贺自己一人走在后面?

但前面两人说了那么久的话也不会回头看祝安康,不怕冷落也不怕他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