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主编!”她依旧夸张地大喊道,“唰”地一下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啊!你回来了啊!怎么不事先打个电话?”听得出她语气里还是有些尴尬的,即使尽力地用夸张的声音在掩盖。

我没理他,抓起地上的信封一把塞进了他的夹克里,同时又在自己的外套里也塞了好多,最后我们两个离开的时候,活像两个鼓鼓囊囊的大粽子。

“你跟我不一样!”她惊呼道,反反复复摆弄着我的胳膊,大大的眼睛里闪动着希望的光芒,“你是意识体,你的本体不在这里!”

“你……是人是鬼?”她先开了口,居然是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还好不是什么猛鬼野兽,我内心的慌张安定下来了一大半。“快说,不然我杀了你!”她的语气恶狠狠的,十分不友善。我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告诉我这个女子不是坏人,只是她的警惕性非常之高。

“小萸!你怎么在这里?”我问道,才发现自己问了这么个傻问题,又接着道:“放假不回家吗?”

见我恢复了意识,他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到了我的身边。

帅,真帅。

“嘿,小两口聊得挺开心的嘛!”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果然,一家人就是一家人。

就在这说话的档口,赵语敬拖着湿漉漉的身体已经走到了房子的大门口,踏上台阶的同时,一道闪电划过昏暗的天空,应声而下的惊雷骤然把她的身体从头顶到脚一劈为二,喷射出的鲜血从撕裂的身体里汩汩流出,台阶上霎时已成血海。还没等我从惊恐中缓过神来,那撕裂的两半身体摇摇晃晃地从血海之中站了起来,细胞分裂似的瞬间变成了两个赵语敬!

我深吸一口气,转向冯翼,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他不知我会第一个对他说,显得有些局促。

“不请人,难道看着你的女鬼老婆把我姐和我外甥弄死吗!”祁阳不甘示弱,年轻力健的他似乎更占上风。

坐我旁边的秦初一刚上车五分钟就打起了瞌睡,嘴巴半张着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此刻估计正在梦里看周公做饭吧。我看着他女人似的粉白脸庞,真想拉他出去晒个三天三夜。秦三友回头让我叫醒他,说快要到了。

外公的日记写到这里就结束了,除了塞信封的那一页,后面空白的地方有几处存有明显被撕扯过的痕迹。这到底是外公自己撕去的,还是时候其他人干的,我并不能确定。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堂而皇之放在抽屉里面的笔记本,竟然没有人注意过。

“不,不是这样的!”这孩子突然激动起来,没等我说完就回答道,“是她没有拉住我!是她没有再来找我!我记得清清楚楚!我恨她!”

“妈,”一个清脆的声音突入我的耳膜,听得出这是一个年轻女孩的语调,似乎十分开心,“这些东西拿回去真的有用吗?”

“你怎么越来越凶了……不过还真巧,我正在爷爷家吃饭呢,你等下啊。”过了一会儿,秦三友的声音传了过来,依旧大喊着孙媳妇儿。我顾不上跟他们唠嗑,直接就把现在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跟他们讲了,包括我在这里祭祖的事情。听完我的话后,秦三友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真的看到一个小孩的手印了吗?”

“严伯,你吓死我了。”严伯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我的身后,旁边还站着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长得十分相像。“不是说了吗,在外面不要这么叫我……”我小声地对他说。

听完这话,我恍然大悟,难怪有些人对外公极其尊敬,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医术高超,更多的是他是徐家的主事,唯一的梦师。也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之前关注的都是徐远志和徐茯,而不是姓吴的我。

“诶,徐远志,你知不知道你爷爷是干嘛的?”我问。

血迹渐渐染红了他身下的整片雪地,布条最后全都被我的手心像被吃了一般卷入进去,撕剥下的那张熟悉的脸庞,静静地躺在了我的腿上,是陆遥。

两手手指上的伤还在往外流着血,又花了那么多力气,显然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坚持多久了。天渐渐的暗了下去,直到变成茫茫无边的漆黑一片。我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完全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些怪物,还有陆遥的尸体……

“吴小姐!快开门啊!要来不及了!”屋外的那人依旧不停地拍打着窗户。远处那些行尸走肉的怪物似乎被他给吸引过去了,都开始往他所在的方向聚集。

“我会在黑暗之前回来的,你一个人要小心。”说完,他指了指墙角的那根木棍,告诉我关键时刻就拿它防身,然后便离开了木屋。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步一步渐渐消失在了飘飘扬扬的细雪之中,心里有些隐隐的担忧。

就在我皱着眉头堵住耳朵想摆脱掉这声音时,一张空洞的人脸猛地贴在了我所在的那块玻璃上,刚好跟我四目相对。他的脸煞白,眼睛又黑又圆,超出了正常人的尺寸,嘴巴不自然地向外大张着,就像在惊声尖叫,但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与此同时,他的眼睛和嘴巴里同时流出了黑色的液体,划过惨白的脸庞,留下一道墨渍样的痕迹。这猝不及防地恐怖景象让我不禁想要喊出声,幸好陆遥及时在我背后捂住了我的嘴巴,我才冷静下来。

底下的雪层积在一起,比较结实,我挖得有些费力,两只手冻得像两根胡萝卜。就在我快要放弃继续挖掘的时候,突然看到地底下有一个红红的东西,鲜亮鲜亮,在四周白雪的对比下,就好像大地裂开的一道口子,在向外流着血。

“他身体里的力量,快被消耗完了。”秦三友走进来,看着他说,“一开始小一跟我说这事的时候,我以为只是被孤魂野鬼缠身那种小事,不是什么大问题。结果这孩子一来,我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东西用完尽早拿回来,我会尽量帮你拖时间的。”他留下了这句话。

我呆愣愣地坐在座位上,心想这丫头今天怎么眼神儿不大好。一边想着,我一边伸手摸着早上匆匆忙忙塞在口袋里的创口贴,准备重新包扎一下伤口,却不想又摸出了那片红色的羽毛。

“大人看不出吗?”她袖子再一挥,那个婴孩便不见了,“这只是幻觉。自从十年前被大人您吃了,我就再也没抱过孩子了。”她满脸遗憾地说,又用那种琢磨不透的眼神盯着我。

小李看我一会儿盯着电脑一会儿盯着手机,似乎觉得我是在敷衍他,什么话没说就走出去了。我也来不及去跟他解释,立马点开了秦初一的头像。

四个大汉当时就看呆了,完全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只是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惧从脚底一直蔓延到了头顶,直到秋霞杀的鸡尖叫了一声,他们才反应过来,忍着内心的恐惧与恶心把她带了出去。那个丢失的人像,就在秋霞的另一只手里紧紧地攥着,和着血黏在了她的手上。

异闻录这个栏目并不是只讲鬼故事的,而是收集不同的人遇到的特别的事情,可以波诡云谲也可以石破天惊,总之只要标新立异就好了。这个栏目并不是临时决定开设的,已经开展读者问卷好几期了,收到的投稿也有不少。我看着桌子上厚厚的一叠稿件,提醒自己一定要好好努力。

我顿时吓得把手缩回去,最后那块香料还是留在了我的手里。

被贴上符纸的张建国立马手脚不再乱窜,渐渐安静了下来。家人见状大喜,赶忙向秦三友道谢,秦三友却依旧眉头紧锁,让家人不要先急着高兴。

我刚一进门,坐在休息区的秦初一就朝我挥了挥手。要不是他脸上挂着他的招牌贱笑,我真不能一眼从人堆里看到穿黑色衣服的他。看来他已经等了很久了。

老爷子的信不见了之后,他就一直等待着奇迹的出现。就这么等了一个多星期,生活依旧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他霎时就觉得自己受骗了,后悔自己太冲动太容易相信别人,导致自己丢失了重要的东西。不过他倒是放弃自杀了,把剩下的荷叶戒指给了叶佳禾,自己一个人继续生活。当然,他愤怒地丢掉了那封手写信。

“小钰!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他沙哑着喉咙放肆地哭泣着,手指不停地摩挲着胸前的戒指,眼泪濡湿了他胸前的衣服。

窗外的雨依旧下得很大,雷声似乎是想把这栋楼震碎一般。偶现的白光让我在昏暗的走廊里依稀辨识着前方的道路。我努力朝着走廊地尽头奔去,感觉自己的心跳声仿佛已经跟外面的雷声一样响亮。

我坐在房间最里面的病床旁,转头看向窗外。本该是人工湖的地方,此时却是一小栋黑了灯的低矮楼房,楼房边上隐隐约约停着几辆工程车,四周堆积了一些刚刚拆除的砖块。平时需要走上半个小时才能到达的逍遥山,此时就出现在楼房后面,感觉伸手就可触及。我看了下手机,日期依然是二零一五年二月十四日,但时间却是下午19:40,没有信号。

“事出突然嘛。”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恙恙你起来吧,吃早餐的时候我再跟你讲。”说着,他起来朝门外走去。

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走了过来,大概也就二十几岁,穿了一件厚厚的灰色羽绒服,头发短短的,脸因为在外面时间长了冻得有些发红。晚上的灯光下看得不是很清楚,我把我在这个城市认识的人大致想了一下,并没有找到对应的熟悉感,应该不是我认识的人。

我迅速看向另一边护士站的监控,三个值班护士清一色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顿觉这事情太蹊跷了,肯定有什么问题,还是得自己亲自去看看。

刚想回头找小李商量,却发现他的表情已经从惊讶变成了惊恐,嘴巴张得老大,眼睛瞪得大大地,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怎么了?”我问。

他哆嗦着,缓缓地把脸转向我,用几乎颤抖的声音对我说:“吴主编……你……你看那个病人……”

我心想病人才走出病房,没发生什么怪事啊。我再次把视线落在那个行走中的病人身上,这才发现了不对劲。这一看,让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我终于明白李墨白为什么这么惊恐了。

那个行走中的病人,已经行进到了监控下方,视线变得清晰起来。他闭着眼睛,脸上依旧是睡着了的姿态,可是他的身体竟然是背对着我们。也就是说,他是在倒退着前进。

他熟练地避开了所有障碍物,四肢像是被牵扯住一般怪异地摆动着,背后仿佛长了一双眼睛。这种诡异的前进方式,让整个走廊的氛围一下子变得恐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