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外公去世已经很多年了,但此时望着墓碑上的照片中,那个慈祥微笑的他,眼睛还是忍不住有些酸酸的。外公生前最喜欢的就是我了,可是在他离世的最后一秒我却没有待在他的身边。心肌梗死,这几个字让我始终无法释怀。

“主事,您得改姓,然后搬到这边居住。”严伯若有所思地说,“这里的典籍你也需要看,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跟你交接一下,你以后就呆在这里吧。”

他头发微长,特别是刘海,比一般人长很多。自从大学军训把头发理成寸头后,估计就再也没剪过。此时,他趿拉着一双棉拖鞋,打着哈欠朝我挥了挥手。人倒是长高了不少,可是这慵懒的性格依旧跟以前一样。

“这地方……由不得你……”看我跑得飞快,木乃伊停止了追逐的脚步,转而蹲下身子,举起柴刀刺向了地面。霎时,我身边本来空空如也的雪地里骤然竖起了三面厚实的冰墙,挡住了我逃跑的去路。木乃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移动速度扭动到了我的面前,歪着脑袋,两只被红布包裹着的空洞像眼睛似的瞪着我。

除了恐惧,我神经已经不知道该有什么其他的反应了。那具尸体紧闭着双眼,似乎已经在地底下沉睡了千年。

梦境终究没有给我太多时间去悲伤,窗外的天色又开始变暗。生存下去的意念提醒着我,我不能就这样放弃,就算只剩我一个人,我也要努力去寻找邪恶的源头。我走到门口,学着陆遥的样子,把桌子椅子统统抵在了门上,拿起了墙角的木棍。我记得陆遥出门的时候带走了那把柴刀,于是在他尸体上仔仔细细找了一边,硬是没有找着。或许是出门的时候,不小心丢了吧,我想。

此时,我全身都趴在了窗户上,耳朵更是紧紧地靠着玻璃,面无表情地盯着窗外的妖怪,与他空洞无比的黑眼睛四目相对。他在呼唤我,我要过去,我要出去!

“黑暗的世界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能开门?”

有一片冰凉的东西掉落在我的脸上。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庞,一滴湿冷的水沾湿了我的手指,接着又是一片,接着又是一片。我睁开眼,漫天飘飞的雪花正洋洋洒洒地从天空上飘落下来,而我正躺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脑袋枕在一块鞋盒大小,但外形酷似饭团的石头上。

还没进门,秦三友的屋子里就传来阵阵烧焦的气味,我皱了皱眉头,还是踏了进去。这间房子的设计借鉴了四合院的理念,四面的房间围城了一个院子,彼此之间由走廊相连,建造的材料也基本都是木质的,十分古朴典雅。我刚进门,就看到秦三友站在院子里,往地上撒着什么东西,看到我进门,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笑眯眯地看着我和秦初一。

既然危险解除了,我也就没那么紧张了,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赵教授从一旁的储物格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箱子,帮我把塑像装了进去。这个箱子是叶佳禾给我准备的,据说不管用什么工具检查照射都不会出问题。我在感叹了一下叶佳禾公司的高科技后,突然想到赵教授还没有把姑获鸟的羽毛还给我。

我看她没反应,抬起头抖了抖拿着文件的手,意思是就在这里,你过来接一下。

“大人……失礼了。”一个女人悠长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朵里,十分清晰,说话者应该就在我的面前。

秦初一和陆遥回家之后一直都没有联系过我,不管我打电话还是发短信,得到的回应都是零。想想这两个大男人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我也就没管那么多。期间,我把二月十四号发生的所有事情都通过邮件写给了秦初一,让他有什么线索之后就立马联系我,而我自己则通过异闻录的专栏来继续查找有用的信息。

那女孩上气不接下气,颤抖着对组长说,组里另一个名叫秋霞的女孩一直没有回来,她原本准备先睡的,但是越想越害怕,决定还是先跟组长报告,没想到正巧在路上碰到了他。

“异!闻!录!哈哈我说得对吧!”她眼里带笑地望着我,一脸我猜对了的表情,让我都不好意思哭出来。“我说我们吴恙要再吃下去就真变火车了,还不如给让她练练胆呢。”

“对。”他一本正劲的说。

“他现在整个人跟发疯了一样,拼命挠抓着全身,嘴里还念叨着:‘我要出来我要出来!’”年轻女人说道,“可是他眼睛还紧紧闭着,就像在说梦话一样!”

“好了,我知道不是你干的了。”她淡淡地说。

不要自杀。

果然,被我按住的地方开始呈现出暗红色燃烧般的烙印。原本静立着的怪物一下子受到了刺激,疯狂地抖动着自己的身体,嘴里大声地尖叫着,尖细的红色舌头从锯齿般的牙齿中不停地吐出。在她强有力地抖动下我差点就缩回自己的手。为了不让自己松开手,我一把抓住了怪物的头发,整个人就像骑马一样骑在了怪物的后背上。

我尝试着运动身体各个部位,发现眼珠子还能动。在企图拼命瞪何钰让她松手无果的情况下,我只能努力向叶大爷使眼色。当我把眼睛转向另一侧展现人类转眼珠子极限的时候,病床上的叶大爷却已经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

我一时间有好多话想说,想骂他的,想问他的,统统搅和在了一起,浆糊似的黏住了我的嘴,不知道该从哪说起。陆遥在外边听到我喊他,赶忙跑了过来。

由于经常带猫出门,猫妈买了东西抱着猫不方便开门的时候就喜欢叫我帮她开门禁。一打开显示器,一条巨大的舌头舔了过来,我下意识的叫了一声,小萸在后面乐呵呵的笑了。看这个舌头的形状,应该是山竹吧,我想。看来我就快要练成看舌认猫的绝技了。

“千叶桃花胜百花,孤荣春晚驻年华。”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到了这么一句。这是唐朝诗人杨凭写的一首《千叶桃花》,也算是借景抒情吧,不自觉地就脱口而出。

谁知刚要赶我走的陈婆婆听完这话突然沉默了,身体不住地抖动,像酝酿了很久的感情似的呜咽起来。我被她这举动吓了一跳,忙过去安慰她:“陈婆婆你怎么了,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我没事,”她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把头转向了我,“驻年华啊,驻年华。这就算是最后的结果了吗?”

我没弄懂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能呆呆地在她身边扶着她。谁知她突然手一扬,推开了我搭在她肩头的胳膊,指着面前那株桃树说道:“拿去吧都拿去,想拿多少就多少,我也不管了,终究是等不到一个结果了。”

我虽然不明白,但心中还是大喜,立马喊来站在门口的远志,折了好几根树枝,连着上面缀满露珠的白色桃花一起带回了外婆家。

此时已经过去好一会儿了,外婆家客厅里随处都散乱着灰黄色的泥沙。我和远志赶紧把它们收集起来放进花盆,浇水插树枝,不一会儿就塞满了整整七个大花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舅妈背后漏出泥沙的速度似乎突然变慢了,虽然依旧往外溢着但明显不是刚才涌动着的势头。

躺在沙发上的舅妈始终闭着双眼,像是睡着了一般,并没有任何不舒服的表情。我看着她微微有些泛红的脸颊,搭了搭她的脉搏,三部脉应指沉稳有力。看她的样子,现在是不是在做着一个美好的梦呢?

梦!对啊,说不定在她的梦中有唤醒她的办法。我立马来了精神,拍了拍手中的沙子。反正自己已经被确定是梦师了,那么多次恐怖的梦境也经历过来了,再去一次也无妨,谁让现在长睡不醒的是从小一直对我跟亲闺女似的舅妈呢。

我的身体因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害怕。过了这么久才想到这个办法的梦师,除了我也没谁了。于是,我把接下来秦三友要过来的事情跟远志交代了一下,让他看好家门,然后揉了揉眼睛对他说我有些累了,想在客厅眯一会儿。

“姐,要不你回房间睡吧,这儿说不准一会就被这些沙子给淹了。”

“不,我就睡地上好了,闭闭眼睛,秦爷爷来了你再叫我吧。”说罢,我便倚靠着沙发的扶手,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