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丰小说网 > 如果可以这样爱 > 第十三章 除非我们都躺进坟墓(五)

“考儿……”

在芙蓉路的名典咖啡厅里,我跟李樱之相对而坐。我喝咖啡她喝茶。她一直就不喜欢咖啡,说那洋玩意不合中国人的胃口。我却是一口接一口地猛喝,好象喝的是茶而不是咖啡。

“可我是爱你的……”我哽咽着说。

我吃惊地张着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好象是。我也有感觉。

因为在卧龙滩和月亮湾耽误了时间,我们不可能在天黑前赶到喀纳斯了,只得在离喀纳斯不远的地方跟一个旅行团一起就宿,当然我们是出了一大笔钱的。太阳落山之前,我们跟着旅行团的人坐游艇横穿湖面从前山攀登上了整个景区的最高点观鱼亭。在这里喀纳斯湖的景色尽收眼底,还可遥望中俄边境的友谊峰。

“跟你同路。”

“你才叫化子呢,嫌我丢脸,就离我远点!”我没好气地说。

“其实什么?”他好象明知故问。

正说着,高澎敲门进来了。耿墨池冷冷的目光毫不遮掩地杀过去,高澎本来是伸出手想表示一下友好的,看他纹丝不动的样子,顿时窘得无地自容,脸色灰白,悻悻地缩回了手。我瞪着耿墨池,觉得他太过分了,神气什么,你也就是个弹钢琴的!但同样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高澎的自卑,他耷拉着脑袋,根本没敢朝耿墨池看,也没看我,一个人闷闷地坐在一边抽烟,平常的洒脱劲此刻荡然无存。

“昨天就醉了?是跟我吵架后醉的吗?”他目光闪烁地问。

“象谁?”我很好奇。

门开了,我却扑倒在门口吐了起来,吐得我黄胆水都倒出来了。背上有一双大手给我轻轻的拍,边拍边说:“又喝成这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堕落的?”

“好象是叫什么钢琴,是个很大的家伙,黑色的,三角形的,摆在客厅里,气派得很呢。”小四越说越兴奋。

樱之试探性的问我知不知道耿墨池住哪。我莫名其妙,说我怎么他住哪,我跟他已没任何关系。樱之只好说,是米兰要她打听的。我冷笑着说,自己的男人没看住,还好意思找别人。我真是看不起米兰。樱之也说看不起,人家都不要你了,还死缠着对方,真没骨气。不过她也挺可怜的。樱之又补充说。

“两个人都糊涂,在一起岂不更糊涂?”我笑着说。

我呵呵直笑,不作答。

“够了!”我看都没看,就把钞票塞进了口袋。出了门拦辆车直奔袁家岭,高澎约好了跟我在那见面的。下车时付钱,看都没看就掏了张钞票给司机,可是司机看了一眼就扔给我:“小姐,我没零钱。”

“一百块也找不散?”

“你看是一百的吗?”

我这才仔细看手中的钞票,不看不知道,一看差点歇菜,美元!祁树礼居然给我美元,这个杀千刀的!

“小姐,我们开车很辛苦的,要养家糊口,你拿这种假票子来糊弄我太没素质了吧,”司机大哥很生气,教训道,“要不看在你样子还算正派的份上,我会把你拉去派出所。”

毫无疑问,这厮把我给他的美元当假钞了。我想争辩,他还很不耐烦:“你下去吧,我白拉你算了,别耽误我的生意,再啰唆我真把你拉去派出所。”

我只得憋了一肚子火下车,脚刚下地,司机就猛地踩下油门,还把脑袋伸出来给我扔下一句话:“小姐,做人要厚道,这种缺德事今后可别再干了。”

高澎正好走过来,很好奇:“怎么了?谁缺德了?”

我没好气地答:“我缺德!”

高澎大吃一惊:“那我岂不更缺德?”

高澎的工作室在袁家岭一个废弃的学校教室里,这原是所工厂子弟小学,前年学校随工厂大部队迁到了城南,却又暂时没钱拆这边的旧房建新房只好对外出租,租这些教室的大多是外地生意人,用来囤积货物,偶尔也有包工头租下给民工住。高澎租的教室在四楼,也是顶楼,从外面看跟其他教室没区别,进了里面却是别有一番洞天,教室其实是两间打通的,窗户大都被厚厚的绿色天鹅绒窗帘遮住,教室的两头都挂着巨大的森林照片,配上绿色窗帘,感觉置身森林般幽静神秘。外间的教室有沙茶几,可能是接待客人用的,还配有电脑和工作台,里间则是摄影室了,漆黑一片,高澎拉开灯,我吓一跳,门对面墙上挂着的一幅巨照竟是一座掩映在绿林深处的坟墓,坟头开满野蔷嶶,那些红色小花将坟头罩得严严实实,象戴了顶花冠般灿烂无比,墓碑是欧式的象一扇门,我骇得不行,好奇的走近一看,只见墓碑上刻着“爱女丽莎之墓”,她从未见过有人把坟墓的照片弄在房间里作装饰,搞艺术的真是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房间内很整洁,地面铺着厚厚的地毯,一些摄影器材很有序的摆在墙角的工作台上,房间靠门这边有沙,高澎示意我坐下,自己则去忙准备工作。我坐到沙上,一抬头就正看见对面墙上掩映在花丛中的坟墓,感觉怪怪的,倒不是恐怖,而是觉得很诡异神秘,甚至还有点伤感。丽莎,一定是个女孩的名字,她生前一定很喜欢蔷嶶花,所以死后她的亲人才在坟头种上那么多的蔷嶶。

“你怎么弄这么张照片挂着呢?”我终于忍不住要问。

“这张照片怎么了?不好看吗?”高澎正忙着往相机里装胶卷,回头看了眼我,“我觉得挺好啊,坟墓是一个人一生中最清静的地方,也是最干净的地方,每个人最终都是要住到里面去的,我挂这张照片就是要提醒自己,你终有一天会死,趁着还没死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及时行乐,就这个意思!”

工作开始了。高澎是很专业的摄影师,一丝不苟,也很有耐心,他温和地

要我摆各种姿势,背景正是那幅坟墓照片,满眼都是郁郁葱葱的绿色,这让我感觉很奇特,站在坟墓前拍照还是头一次呢。

拍完照两人坐在地毯上抽烟,高澎忽然说:“知道那是谁的坟墓吗?”

“谁的?”我立即来了兴趣,这正是我好奇的。

“我初恋女友的。”高澎把烟灰弹到旁边的烟灰缸,长长的吁口气,“死了都12年了,我几乎已记不起她的样子。”

见我面露惊愕,他扬起脸,眯着眼睛望着那张照片陷入深深的回忆,“她是我初中同学,我们偷偷的好了四年,后来被她家人知道了,她父亲是做生意的很有钱,捐了一笔钱给学校要学校开除了我……从此我就一直在社会上打流,家里怕我学怀,就托人让我在一家照相馆里当学徒,但我和她还是分不开,经常偷偷约会,有一次被抓了,我被她父亲的手下狠揍了一顿,躺在床上半个月没起来,她想来看我,却被父亲反锁在家里,她就爬窗户想沿着下水道管子溜下来,结果一脚踩空……死了,死得很惨,头部先着地的……他父亲扬言要杀了我,我父母都很老实,怕得要命,就凑了笔钱把我送出了城,临走前我就到她墓前拍了这张照片,很多年来我一个人在外面流浪,虽然也混了点名堂,但我一直就不快乐,我疯似的换女朋友,最多的一次是一周内换了三个,越换越虚,换到后来自己都厌了……”

“高澎……”我拉过他的手,感动得无法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