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陆面色一沉,语气更重了,“不知道你就敢跟着来?现在又睡到人家床上去了!你太让我失望了!”周嘉敏唇角颤抖着哭,也不知道该怎么辩解,“我……”

季予乾皱皱眉,他当然不想沐又安看到周嘉敏的睡颜,“一女孩子睡觉,咱们大男人进去看不好吧!等明天再说。”

沐又安愣了,眼见季予乾目露凶光,顺从地在裤子口袋里拿出钥匙,“哥,你喝酒了,把嘉敏给我。”

沐又安轻揽着周嘉敏纤腰,在她耳边温柔地说:“走吧,嘉敏!楼下的客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咱们该出场了。”

楚湘看看嘉敏、又看看楚荆说:“好,谢谢了。哥,你也一起去,好不好,我需要你的支持。”

季予乾皱眉看了看周嘉敏,聪明人犯起糊涂来还有那么一点可爱,“你不是名人,你身边有名人。丛陆!可以找丛陆帮楚湘写首歌,作为楚湘决赛的参赛曲目,以丛陆在文化界的地位,和他身后的广大读者群,楚湘肯定会有较高呼声。”

季予乾也看了一眼周嘉敏,她看他的眼神很真诚,那点笑有些无奈,似乎还有点怯怯的。季予乾心一下软了,把她搅进自己和丛陆的较量中,是不是错了?他沉默了,想着自己心中的另一个结,车开到学校门口,周嘉敏准备开车门下车。

周嘉敏见丛陆不理会自己,弱弱地说:“丛教授谢谢!那下周我还能来工作室上班吗?”

沐又安听周嘉敏说丛陆安排的住处,心里很不好受,他求助似地看了一眼紧皱着眉的季予乾,“嘉敏,你的事何必麻烦丛教授呢!咱们那么熟,去麻烦外人不好,你跟我们走,我保证给你一个无比舒适,又免费的好房子。”

沐又安很意外,“什么嘉敏受伤了,我不知道!昨天是予乾哥送她回家的。那她现在……”

季予乾在等信号灯时,转头看看脸色仓白、容颜憔悴的周嘉敏。她白色连衣裙已经成了血衣,像是被红墨随意泼洒过的白宣纸;后的纤细的手裹在厚厚的纱布下,完全看不出来模样,像是被白丝紧紧缠绕的蚕,此时它们没有任何破茧重生的可能。

季予乾听周嘉敏的自伤自感,看着那个显得瘦弱娇小的身影,竟有些心疼她。他手放在身旁的树干上,用力抓着,他想为周嘉敏做点什么,可似乎又不知道做什么。而反思自己今天带给她的,表面上是一餐饭,实际上是想她远离沐又安的“鸿门宴”。

季予乾皱着眉,敲敲沐又安的餐盘,“又安,你再不吃,我们吃完就不等你了。”

楚湘笑了,在病床上的她脸色有些苍白,这一笑是病若西子的美。她看了一眼季予乾,又看看楚荆,“能遇到你们,我真的很幸运。”她笑到最后,眼中盈着水气,真挚的眼神,病态的美,使周嘉敏的心一沉。她透过楚湘似乎看到了前世病榻上的娥皇,嘉敏心道姐姐前世欠你的,今生一定全部偿还。

丛陆启动车子,“不用谢,我刚好去西街办事。”

丛陆又转身看看侃侃而谈的周嘉敏,特殊的眼眸中带着特殊外人难懂的情绪,语气淡淡地说:“小丫头知道的还不少。”

“沐总……”

“还在昏迷,没脱离危险。”

周嘉敏只盼着沐又安快点找人来,否则自己不好抽身离开,况且今天还答应丛陆要去他的工作室做助理,第一次上门可不想迟到。

季予乾动了动,想伸手拿桌上的杯子,但周身的疼痛使这样简单的动作,变得难以企及。他不得不停止动作,而因之前他动作引发病床细微的响声,唤醒了旁边的浅睡的周嘉敏。

“哦,您记忆力真好。”

“好,嘉敏。”丛陆说出嘉敏两个字时,心中一怔。“嘉敏”这两个字,就像看到对面人澄澈的眼神一样,久违的熟悉和亲切感。

“你好,楚先生,楚湘现在情况怎么样?”

她也有些诧异自己在季予乾跟前的自然随意,之前都是有些怕他的。她有意淡淡地说:“这只有一个枕头没办法让您靠,摇床又太慢了,这样您能快些喝到水。我以前只照顾过我生病的九姑,忘了男女有别,季总希望您不要介意。”

到医院后,周嘉敏直接跳下车,跑到楚湘的担架旁边,看到那张灰尘也掩饰不住美丽惨白的脸,心中甚是难过,“楚湘你会好起来的。”

丛陆下课从陆陆续续走出去的学生堆里,叫住周嘉敏,“怎么周老师对我的课感兴趣?”

沐又安又要说话,却见周嘉敏灵动的水眸中涔满了水雾,他把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后,给嘉敏点了喝的,又找服务生要了纸巾。他伸手想拍拍嘉敏的手臂安慰一下。自己的肩膀却被别人拍了一下,“哥,你怎么在这?”

“应该是。哥你怎么对他这么感兴趣呢?”

空灵宛若天籁的歌声,像有魔力的大手抓着季予乾的注意力集中到舞台上。一袭红裙,袅袅婷婷的立于台上,只见歌者肤白胜雪,眉似月,唇如樱,腰细若柳。

花月正春风的梦,赵光义都不让李煜做。所以李煜必须死,李煜死了他才能安枕无忧,才能更加肆无忌惮地折磨小周后,但是赵光义没能得逞,李煜死后不久,小周后也伤心绝望而亡,时年之只28岁。

可就这一刹那,她有种似曾相识的久违感。这人相对有些清瘦,但人长得很儒雅,眼镜下罩着的眼睛很特别,像是看着前方又像是看着别处,衣服穿得随意但还算得体,嘉敏说不出在哪里见过,只觉得很熟悉。尤其是那高大背影里透着孤寂。

嘉敏看看车窗外,“噢,我叫周嘉敏,周末的周,嘉奖的嘉,敏捷的敏;22岁。我和你一起去吧,我可以自己挂号就行。”

洛城,周嘉敏转眼到洛城已经一个月。记得九姑说当时把自己从不明夜天带回丰都前,她所处不明夜天外的阳世是洛城,那娥皇的今世真身应当在洛城吧。

楚荆边开车,边沿楚湘每天必经的小巷找寻着那把红色雨伞和红色倩影。雨无情地下着,转了这个弯车子进不去,没有路灯,楚荆开着车大灯,不远处看到落在地上的红伞。他心叫“不妙!”,跳下车,跑过去。

这一世,丛陆没有国,他不会“国破”,但他有家,他仍会“家亡”。这样说来,丛陆身边的亲人似乎会受他煞气波及,而他朋友应当不会受他的煞气殃及,所有顾校长没事。而自己的意外,完全与丛陆无论。

想到这,周嘉敏的问题又来了,季予乾、沐又安是丛陆的亲人?“又安,你们三个是什么关系?”

沐又安有些不平静了,这个话题是他想忽略掉,一辈子都不提。“我们三个,没什么关系。”沐又安随便应付一句。

周嘉敏很认真的看看沐又安,他想回避问题。可这是要完全认识丛陆的关键,“没关系,你为什么把季总叫哥?”

沐又安看看周嘉敏,她很认真的态度,自己这样回答似乎过于敷衍了。“我说的没什么关系,是指没什么血缘关系。我们两家是世交,父辈合伙开公司,从小一起长大,现在子承父业,还是腻在一起。从小就他哥,一直叫到现在。”

周嘉敏追问:“这样啊。那你们和丛陆是什么关系,也是父辈的世交?”

“至于丛陆嘛,你如果想知道,直接去问他本人好了。”沐又安再一次规避问题。

周嘉敏知道这个问题再问也不会有答案,她话锋一转又说:“又安,和我说说那件礼服的主人吧。”说完,周嘉敏用手指指后座的礼服。

沐又安叹了口气,有些事你不想提,不表示别人不想知道。如果日后周嘉敏要进沐家的门,这些事她早晚都会知道,而现在他真不愿意说。“这件礼服,现在的主人是你。”

周嘉敏知道随意打听过世人的事情,必然会揭开在世人的伤疤。可是不问清楚,就不知道躲在礼服里迟迟不肯离开那个灵魂,不走的原因,照理她早该投胎转世了。自己若想帮她灵魂上路,是要折损阳寿的,况且还要损楚湘的阳寿,不问个所以然,怎么能轻易出手。

周嘉敏盘算着,最后她平静地说:“我是指吴妈口中的大小姐。”

心知不能回避了,就简短截说吧。“大小姐,当然就是指的我姐姐沐又仪。”

周嘉敏转身看看沐又安,他表情凝重,面部线条有些僵硬,握着方向盘的手抓得死死的,落寞的严肃取代了以往的温和随性。周嘉敏知道,自己现在不该多言,只需做个安静的听众。

沐又安压抑着悲伤说:“我姐姐很有才华,她舞跳、绘画、弹琴样样精通,长得很漂亮,待人又和善,全家人都很喜欢她。她学的专业是服装设计,她的职业规划是毕业后回国开一家订制服装工作室……”

周嘉敏插话说:“回国,她不在国内吗?”

沐又安接着说:“她在法国读书,姐姐追随着自己喜欢的人在法国呆了好几年。那一年,她大学毕业,她邀请我父母和那个男人的父母去参加她的毕业典礼。按原计划是毕业典礼过后,举办她们的订婚典礼。可就在一切准备就绪时,那男人说他不爱姐姐,他们不能订婚。”

说到这,沐又安停住了,他知道当年整个变故的导火索就是那场要取消的订婚典礼。他恨那个男人吗,自己很清楚,他是想恨不能恨或偷偷的恨。

此时周嘉敏带着同情、理解伸出手,轻轻握了握沐又安的手。沐又安看看周嘉敏惨淡一笑,“订婚典礼成了泡影,姐姐一气之下,改签了回国的机票,想比原计划提前一周回国。岂不知,天不随人愿,她的归国行,却走成了黄泉路。”

周嘉敏感同身受体会着沐又安的凄楚,“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