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想起昨天金丽芳看似无意的说,她晚上一个人住有些胆小。如果自己顺着他的话头接下来,是不是会生什么点什么呢?

刘清的头脑中,不断的浮现着司马一诺的母亲不冷不热的表情,浮现着崔宾极度优越的行为举止。而这一切,都对自己所有的一切构成了质疑。

韩惠已经接近五十岁,从外表、言行举止,都可以清晰得感受到她的精明强干。韩惠在云城司法界可谓声名远震,是律师这一行中当之无愧的佼佼者。

她无比虔诚的面向大槐树,深深鞠了一躬。她觉得有满腹的话要倾诉,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是那么急切的想见到这曾经幻想了无数次的大槐树,然而真的见到了,除了心头的敬畏之外,再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她莫名其妙的相信,那个美丽而神秘的爱情传说,一定赋予了这棵树某种神奇的魔力,这种魔力,同样会赋予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人一段美好的情缘。而这一切,就源于自己能够在这样一个美好的夏日的黄昏,和它有了一次默契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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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有一件事情让刘清放心不下,妹妹刘静给他写来一封信,倾诉自己面临高考的紧张心情,不过她表示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我什么都知道了。包括您和楚晓燕的关系,包括她退学的原因,我都一清二楚。我不想凭空议论您和楚晓燕之间的问题,那毕竟是个人的事,是非对错局外人很难有客观的判断。我只想说,作为楚晓燕,这样一个为您付出了自己青春和情感的女孩子,却遭受这样的打击,实在没有道理。而您,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到底做了什么呢?您就没有想过您该去帮帮她吗?”

司马一诺却很兴奋。她拉着刘清的手,仿佛扯住一个木偶似的,把他领进屋。出现在刘清面前的客厅让他瞠目结舌,不用说巨大的面积乎想象,豪华的陈设也足以让人眼花缭乱。刘清呆在门口,不敢轻易落足,生怕弄脏了光亮得一尘不染的地板。司马一诺笑了,说着“没关系”。那个女人把拖鞋放在刘清和一诺面前,又取走了两个人脱下来的鞋子。刘清知道了,这个女人是司马家的保姆。刘清这才坐到漂亮而舒适的真皮沙上,得以稍稍平静一下不安的心情。他环顾着房子中的陈设,被墙壁上悬挂的一副大照片所吸引。那是几个男人的合影。其中,有一个刘清认识,那是中央的一个大干部,经常在电视中见到的。这应该是地方官员与上级领导的一个留念照片。刘清仔细辨析着,照片中站在领导人旁边的一个帅气的中年男子吸引了他的目光,他一下子猜到,这很可能就是司马一诺的父亲。刘清知道一诺的父亲是个高干,但他并不知道具体情况,从这座别墅和照片中人物的站位,刘清意识到,司马一诺的父亲绝对是这座城市中举足轻重的重量级人物。这更让刘清惶惶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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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自卑在见到司马一诺的那一瞬间,陡然间成倍增长起来。在学校门口,刘清亲眼见到,司马一诺正从一辆漂亮的宝马轿车中下来,而那个司机,是个穿着打扮异常时尚的青年,他十分殷勤的从后备箱中拎出一大堆东西。刘清知道,在中国的现实中,能够乘坐这种“坐骑”的应该只有两种人:要么是先富起来的那部分人,要么是在仕途上呼风唤雨的人。而这两种人,无疑都与刘清所具备的生活环境和生活背景有着巨大的反差。

本来依照父亲的脾气,根本不会要这钱,毕竟两家曾经有过不愉快的往事,感情上一直疙疙瘩瘩。但母亲却答应了。她劝父亲“冤家宜解不宜结”,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那时候都年轻,犯错误在所难免。母亲的豁达影响了父亲,而且父亲对母亲一向言听计从,自然也就不再说些什么了。

或许是这个简单的亲昵动作鼓励了司马一诺,她一把抱住了刘清,长久的不说话。这是两个人的第二次拥抱,刘清有些慌乱,因为操场上还有三三两两的学生。但这种慌乱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言的甜蜜和美丽的幻觉。

台下又一次响起热烈的掌声。刘清悄悄看了看周围的评委,现表情不一:有的悄然颔,有的拧眉沉思。给楚晓燕评分的时间明显长了一些。等分数一出来,满场又一次哗然。评委之间的打分出现了巨大的差异:截止到目前的比赛为止,最高的分数和最低的分数竟然同时出现。平均算下来,楚晓燕的得分只能算是中游水平,显然,这个得分与她出色的表现不符,怪不得满场的观众难以接受。

“我真的不知道,这几天事情太多,我没跟她在一起。”

有的人心怀不满,嘟囔着:“抽什么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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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坐在审判席上的宫庭长打开卷宗,轻咳了一下然后说:“现在开庭。”

法庭上顿时安静下来。

宫庭长接着说:“现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诉讼法第三章第十三条之规定,依法公开开庭审理原告张春芳、魏国不服被告云城市城管大队滥用职权、造成原告魏国轻伤依法提起行政诉讼一案……”

3

多年以后,刘清仍无法忘记自己所经历的第一次正式庭审经过。刘清印象异常清晰:当法官宣布“现在闭庭”,他依照法定手续在记录上签字、按手印之后,才觉,身上的衬衣早已被紧张的汗水湿透了,而在此之前,他竟然毫无察觉……

其实刚开庭时一切平淡无奇,宫庭长介绍了合议庭组成人员,问原被告双方是否要求回避,又核对了双方当事人身份。这时刘清才知道,被告城管大队并没有派单位主要领导出庭,而是指定了办公室两名主任作为委托代理人,其中那位三十岁上下的女民警还是全权代理人,倒是令人刮目相看。

韩惠代表原告宣读了起诉书。法庭上鸦雀无声,韩惠虽然已经接近五十,但精神气并不比年轻人差,她的声音圆润动听,并不失阳刚之气,给人以极强的感染力。被告方由那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宣读了答辩书。他的声音洪亮,底气十足,一副正义在胸的架势。

接下来的证据审查质证过程,刘清才感觉到了针锋相对的气氛。被告方提供了相关的城市管理规范文件、处罚决定书、受案登记表、关于黄雄的法医鉴定等证据。对这些证据,由于提前双方已经互相提供,刘清和韩惠早已经过了研究,因此成竹在胸。

宫庭长问:“原告方对这些证据有无疑议?”

刘清看了韩惠一眼,韩惠也用鼓励的眼神示意他说话。刘清第一次站起来,面对法庭上的所有人开了口:

“法官,各位陪审员,请法庭允许我确认一个事实。”刘清拿起那个法医鉴定书,“这是被告方提供的关于黄雄在9月9日到派出所报案时的受案登记表,内容如下:9月9日14时许云城市城管大队综合科科长黄雄等人去新源路对违规阻碍交通的摊位进行例行检查,水果摊位经营者魏国企图阻碍执法人员进行检查,并将黄雄左肩膀扭伤,经法医鉴定为轻微伤。请问被告,这是否为事实?”

被告方的代理人显然没有明白刘清的用意,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点头表示同意。刘清随即说:“法官,关于对方的证据,我就问这么多。”

最精彩的场面出现在证人出庭的过程中。

“请原告方证人倪志鹏出庭作证!”宫庭长宣布。

刘清的心里一颤,第一个应该出庭的是土产门市部的倪老板,但他却没有出现在法庭。本来刘清昨天还跑到他的门市部,和他约好了今天出庭的事,但今天却一直没有见到他的影子。无奈,刘清只好说:

“法官大人,原告证人倪志鹏因特殊原因未能到庭,放弃作证的权力。”说完这句话,刘清觉得心里冷飕飕的,就像战斗一开始,形势就处于不利。

旁听席一阵骚动,显然,有些认识老倪的人对他的做法有些不理解。刘清偷眼看去,对面被告席中那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听到这个消息后,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这让刘清更不舒服。

接下来出庭的是老金。老金六十出头,中等身材,面容坚毅。他年轻时候曾经当过兵,性格直爽,为人正直。他详细描述了自己看到的事情的整个经过,尤其强调了城管人员的蛮不讲理,在原告方答应移走摊位的情况下,仍不依不饶,不仅将原告的所有财产没收、损毁,而且几个人一起围攻魏国,将其殴打致伤。

“我用我的人格担保,”老金的话慷慨激昂,“在我目睹的事件全过程中,魏国夫妇除用言语质询执法的依据外,没有任何主动推拉、撕扯被告的行为,至于扭伤对方,更是无从谈起,这是对原告的诬陷,我个人表示愤慨!这正是我决定出庭作证的原因。”

旁听席上又出现了一阵骚动,人们议论纷纷,对城管人员这种野蛮执法进行斥责。

“肃静,请保持肃静”,宫庭长不得不几次大声提醒,法庭上才重新安静下来。

被告方先后由城管大队的两个工作人员出庭作证,叙述了所谓的事实真相。而等到证人黄雄出庭,庭审真正进入了高bsp;黄雄三十八九岁的年纪,身着便装,面容白晰,身材不高,明显看出已经福,头油黑亮,象是刚刚焗过油,给人一种油头粉面的感觉。他大大咧咧的坐在一把椅子上,还故意不坐在法庭中间,而是靠在被告席旁边。黄雄谈了当时的情况,强调了魏国如何阻挠执法并将自己打伤的经过。

“请问证人黄雄,我这里有一张《受案登记表》,上面的简要案情写着9月9日14时许云城市城管大队综合科科长黄雄等人去新源路对违规阻碍交通的摊位进行例行检查,水果摊位经营者魏国企图阻碍执法人员进行检查,并将黄雄左肩膀扭伤,经法医鉴定为轻微伤。请问被告,这是否为事实?这个简要案情是你报案时,受案人员当场记下来的对吗?”

刘清的双眼逼视着黄雄,黄雄对这个提问有些蒙,竟转身去问被告席上的那位女代理人,而这位女代理人附在他的耳边,轻声低语,面授机宜。这下引起了韩惠的愤怒,她当即站起身向宫庭长提出抗议。刘清也大声抗议说:“你们怎么这个样子?你们身为国家执法人员,连这点法律常识也没有吗?”

旁听席上嘘声四起,一片混乱。

刘清仍然坚持问黄雄:“你只要说这个案情简介是不是当时写下来的不就完了吗?”黄雄仍然左顾右盼,答非所问。刘清知道他是心虚了,所以不知道如何回答,便继续问:“请问证人黄雄,你当时去报案,有没有带上法医鉴定?”黄雄这时回答的倒是比较快:“当然没带,法医鉴定是后来的。”刘清当即向审判长指出:“既然黄雄在报案时没有带法医鉴定书,而受案登记表中却说当时黄雄已做过法医鉴定,这样自相矛盾,说明这个受案登记表是假的,是事后伪造的。况且,从法医鉴定书的内容看,上面写到黄雄的肩膀已疼痛四个小时,如果报案时已做鉴定,则说明他的伤早已形成,而不是来源于其与原告的冲突。这些问题足以说明,关于原告魏国扭伤黄雄的事实,是彻底编造出来的谎言,请法庭准确判定被告方这条证据的真实性。”

宫庭长摆了摆手,宣布对证人的提问结束,证人退庭。黄雄不再像刚刚进来的时候那样大大咧咧了,他在起身的那一刻,无奈的瞪了刘清一眼,如释重负的离开了法庭。

刘清感觉到,在这轮交锋中,自己已经取得了主动权,应该乘胜追击,绝对不能给对方以喘息之机。

宫庭长宣布暂时休庭,十分钟以后继续审理。法庭上热闹起来,韩惠对刘清说:“不要放松,看来我们有胜机。”刘清点点头。这时候,老金走进来,附在韩惠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韩惠的表情又变得凝重起来。她对刘清说:“事情很复杂。刚才老金说,被告方一个证人作完证后,在法庭外还嚣张的打电话,说什么‘已经订好了饭店,庭审结束就和法官去吃饭’。老金去找了倪老板,结果倪老板的妻子说,昨天家里来了几个人,一直跟老倪谈了很久,今天早晨,这几个人开车把老倪接走了,至于去做什么,老倪也没有说。这些迹象都表明,对方在法庭之外,做了许多不正当的工作,这些都可能会影响到案件的进程,我们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要想取得胜利,只有在法庭上彻底击败对方。”

刘清频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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